话说我的老板克瑞斯那次请我到他家,还讨论了一个当时我怎么也没想到,后来会影响他整个后半生的一个问题。
那天我到他家,见到了克瑞斯夫妇和他们两个十几岁的女儿。似乎是不经意的交谈中,克瑞斯说起他的两个女儿都不听他和他妻子的话,处于孩子反叛的青春期…,这种年轻人的反叛青春期,在美国也司空见惯,家长们都很头疼,因为过去的教育方式,也就是主要靠教会,每周做礼拜,已经过时;还有就是跟国内以前的那种体罚教育(按国内老人的说法:打是亲骂是爱),早已行不通也受到社会的谴责。西方没有像国内那种思想教育,社会舆论也是乱七八糟,教会的影响力下降,因此很多洋人基本上就是放任年轻人,任由他们自己考虑人生的道路怎么走。克瑞斯的一个女儿,就是这样常跟她的男友外出不归,吵着要离家出走…
不知是否因此,克瑞斯自己特别喜欢东方的文化。他跟我说起他到过中国三次,每次都让他感到”fascinating”,”amazing”。最吸引他的是他在中国参观的几座佛寺,那一尊尊佛像,那些打坐诵经的出家人。我虽然是在中国长大成人,但受到的教育中极少有佛教的成分。说实话我只是去过少林寺这样的寺庙,也见过几位僧人,因此我跟克瑞斯也就只能聊聊我对佛家的初浅认识,也就是聊聊我在内蒙时跟乌日塔的老父亲聊过的关于锡林郭勒的喇嘛寺,藏传佛教与活佛之类的事情….而克瑞斯不仅仅是走马观花地看看佛寺,观赏和尚念经,他还“请回”了一尊佛像,摆在他的书房里。当时我就想,这一定是从哪家佛寺外的小摊上买来的旅游纪念品…
可克瑞斯认真地跟我说,他请回的这尊佛像,是他花了钱请一位大师“开过光”的。当时我就诧异,怎么这位洋博士也会上当受骗,花这种冤枉钱买一件佛像纪念品,再花钱去“开光”捧回家当作宝贝。可克瑞斯确是认真的,他拿出书架上的一本厚厚的书,据他说是佛教与科学的关系论述著作,里面介绍了很多佛家研究出来的科研成果之类的。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是第一次听说,那本书看上去像是本学术书,我只是将信将疑地听克瑞斯叙述着书里的精华….。我跟克瑞斯说,佛教与科研的关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在美国有个Scientology ,好像是基督教与科学的结合教。他说他也知道那个教,跟佛教完全不同的是,佛教真的是能容纳科学的唯一宗教。
那天克瑞斯和我聊了很多有关佛教的事儿,我以为就是随便聊聊东方文化的一部分。没想到的是,克瑞斯后来真的很投入,每次跟我的邮件里他最后的结束语已经不再是英文中常用的”best”,”regard”,而是”Be well and well always”这样的词语,是他学佛得道而悟出的英文话语。到后来他就把这句简化成字头缩写”BWAWA”,也成了后来公司领导每次提起克瑞斯时所用的新词。
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克瑞斯居然在一年后辞职,离开了自己的家,独身一人到了尼泊尔的一家佛教寺院打坐念佛去了!
我后来时不时地想起他,在佩服他对自己认定的信仰的执着追求的同时,回想我那次在他家里跟他交谈说过的话,难道是我说的什么助他进一步研究佛学,最后走火入魔,让他放弃工作,离家出走?
我怎么也无法理解,这位睿智的工学博士,研发部主管,提携我有所担当,力排众议,主动放弃自己原团队开发的软件而采用我原公司研发的产品的上司,突然放弃现实的一切,去追求佛学…
我的老板走了以后,我的脑海里时不时地出现他剔除满头黑发,坐在众僧之间,聆听某位大师念念有词的画面…那些神秘而深奥的梵语,他这位洋信徒真能听懂吗?
也许是因为“力排众议”?也许是“青春期撞上更年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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