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和女儿去散步。人声、音乐声在街道上挤满,我和女儿淹没在这热闹里。“双儿”迎面有人唤我小名。抬头一看,一个瘦小的女子,笑盈盈地望着我,那笑像水中的涟漪,一圈圈在你脸上荡漾开来。
“~~英”,我一下惊喜地叫出了你的名字。你的脸上,喜悦又叠了一层。瘦的脸,矮的个子,同样的马尾,你还似儿时的模样。
你是我小学最好的同学,毕业后,再也没有音信。今天突然偶遇,我很想问问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在哪里?做什么工作?
但这些话被我堵在喉咙里咽了下去。你穿一件细花的衬衣,黑色的裤子,白色的凉鞋,和我一样,都是极其寻常的打扮。脸上的神情,有疲惫,有落寞。不知道岁月有没有在你的心上留下什么伤口?我不敢细问,担心一句平常的问候,不小心踩中某个伤口。
这个世界,有很多带着伤口行走的人,我怎知道你不是其中一个?
于是,我放弃了对你工作、住址和电话的询问,只感叹:“你还是和从前一样瘦。”你接:“你的模样和小时候差不多,我一下就认出来了。”说完,你告诉站在一旁的妹妹:“李老师家的双儿(我父亲也是那所学校的老师)。”
你发现了羞涩地挨着我的女儿,又说:“女儿好像你。”又闲聊了几句和女儿有关的话题,你就匆匆和我们告别。
我牵着女儿继续往前走,一边走我一边猜想,你是不是和我一样,心里揣着很多疑问、关心,希望多知道一些关于我的消息呢?
我转过身望着你瘦小的背影,那些散落在我们身后的光阴,被我从回忆里捡起……
小时候,父亲在家附近的一所村小代课,我和妹妹、哥哥也跟着在这所学校读书。学校在离家两里外的山坡上。
学校已有些年月,教室全是用石头砌起,最上面的几排,一块块石头之间,错落地留下一个空的石块位置。
光线就从石头留出的空位里照进来,阳光被切割成一个个方块。我和你就坐在那些阴影里,盯着讲桌前的老师。
我和你,个子都很矮小,于是,被照顾性地安在第一排。数学老师戴着老花眼镜,高高瘦瘦,声如洪钟。他的课,成了我们俩的噩梦。
数学老师对书本非常熟悉,常不带书来上课。每次讲评作业,他就会从讲桌上趴过来,侧头看我们的练习册。遇到我们做错了题目,他的手指就敲到我的,或者你的头上,而我们只能默默地忍着。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声响起,我们飞快地冲出教室,一边吐槽着严厉的数学老师,一边希望快快长高,远离坐第一排这个噩梦。
下午放学,我们约着打乒乓、抓石子、踢毽子。槐花开的时候,我们大把大把摘下来,编成花环戴在头顶,想象着自己是童话里的花仙子。我们手拉手,开心地在草地上转着圈,转累了躺倒在青草铺的绿毯子上,看天空的云朵。蓝而浅的天空挂着几朵薄薄的云,像我们年少的心,欢乐而没有忧伤。
周末,我们也舍不得分开。和另外两个要好的同学,一起约着割草。割完草,又开始在土里疯跑、玩游戏。
那时,我们还常约几个要好的同学去家里吃、住,真想天天腻在一起不分开。我还记得你家里饭菜的味道,还记得碧家有颗高大的梨树。树上结的梨,清脆香甜。
听大人说梨不能分,因为分梨意味着分离,于是,一人拿一个,咬一口看看对方,我们说要一辈子好下去,永远不分离。
年少的时候,那里知道什么是永远。只想把那些单纯的友谊留住,想把属于我们的欢乐时光留住。
而我们的永远,只保持了六年。你和碧考上乡中学,而我考上了镇上的中学。我们依依不舍地告别,开始了中学时代。
碧初中毕业,去了成都,在亲戚的安排下,做了茶楼服务员。她在茶楼找来纸和铅笔头,下班后,在昏黄的灯下,给我一封一封的写信。看书的间歇,我拿出她的信一遍遍咀嚼。等到空闲时,再很认真地给她回信。
她给我讲在茶楼里发生的趣事,我给她聊学校的见闻。每封信里,都写得满满的。她的微笑,轻轻浮现在纸间。她总要我多读书,将来找一个好工作,不要像她文化低,只有当服务员。
有年暑假,她回了老家,约我和妹妹去玩。那时,她已经长得高而丰满,穿着职业套裙的她,有了成熟的风韵,而我还窝在四川一所学校,穿着白衣服、运动鞋,像个假小子。
那是第一次,我感觉到我和她的疏离。她讲着我不懂的社会,而我的话语还停留在校园。我的幼稚和她的成熟,我们开始朝着自己的方向走去。
慢慢地,我们的话少了,信也少了。后来,她换了工作,我们就彻底断了联系。而这么多年,我是第一次碰见你,你的一切,我一无所知,也没去打听。
因为我不希望听到任何关于你们的坏消息。我宁愿你和她,都永远停留在我的记忆里,这样,和你们有关的一切,都像被冰冻住了一样,我永远记得的是你们年轻的容颜,和我们那些欢乐的时光。
时光不老,回忆永不散。
齐悦梦想社群第2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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