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喷薄着淡淡的书香的扉页,一排排的汉字变换着不同的排列顺序,每一次不同重组就会有不同的感叹和欣喜,配着一张张黑白的画页,那是一句很好听、很温馨、很振奋或很好笑的精美句子。每一页都是快乐的田园。每一次不同的碰撞都会产生不一样的火花,诠释着不一样的内容和意义,而由此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和快乐,痛苦和烦恼。看着它们繁忙地搬迁,像人匆匆地飘移,一会儿家里,一会儿学校,一会儿地里一样,它们从一页到另一页,眼睛就追随着它们的踪迹,如风一般翻阅。
在我如蝴蝶般飞舞着稚嫩童音,在一堆堆的山芋、柴火和各种各样的生活必需品中找寻着父亲的名字,找到属于我们家的那一份生产队分给的东西。从层层叠叠的图画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乐趣,跟着它们笑而笑,跟着它们哭而哭,很爱它们的每一种姿态,并在这种姿态里我慢慢长大。
从小学到高中,这些汉字很随和,几乎不跟我做难,当老师将一个个的字一笔一画地搬上黑板,发出第一个音律,我便能准确地将它们搬进我的脑海里,给它们搭窝建棚地在脑海里安家。需要时,它们就会自告奋勇地出来排解我的难处。积累的越多,快乐就越多,视野也越开阔。那时,好多孩子辍学帮家里干活,因此,我也害怕家里人有一天跟我说“你别去上学了”,所幸,这几个字从未在我的面前出现。我的父母,即使遇到再大的困难,也一如既往地支持我读书,支持我和汉字的游戏。
高三的那一年的深秋,一个清冷的早晨,跑操时,突然觉得腿疼,一连几天不见好转,而且越来越严重,后来干脆蹲下之后不能站起来,我的信心便一下子消失殆尽,不得不回家治疗。不知道得治多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到学校,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参加来年的高考。疼痛占据了生活的全部,它逼迫我和汉字分道扬镳。那时,最大的希望,就是平静地生活,哪怕失去汉字这个朋友。
作为一名理科生,数学和化学成绩还算可以,只是物理有点弱,语文也稍稍偏好一点点。生病之后,特别地焦灼和失落。那年的秋天特别地冷,整日阴雨连绵,一家人的脸就像连阴的天,整日愁眉苦脸。在家里治了一段时间不见好转,豆子熟透了,很多的荚在地里纷纷裂开了,黄橙橙的豆粒撒在了地里。也是在那一天,刮着冷冷的秋风夹杂着细密的小雨,大哥把我送到姐姐家,姐听人说能针(针灸)好,针灸的诊所距离姐的家比我们家近。当时姐有孕在身,每天用平板车拉着我去距离她家有十多里地的一个村子里去针灸,不管刮风下雨,她害怕间隔了一天会影响疗效,于是一连针了二十多天丝毫未见成效,反而更重了。姐就发了愁,常自言自语,东边庄子里谁谁家的人治好了,西边庄子里谁谁家里的谁治好了,为什么咱就治不好呢?我的心也就像这渐冷的天,冰封了我的思维,整日就是看着灰色的天空里鸟儿飞来飞去的身影,绝望长成了一棵很大的树,遮住了我脆弱的生命。
偶尔翻到张爱玲的短篇小说集,从《第一炉香屑》写到《倾城之恋》,用她敏感的心灵和纤细的手指将各自独立的汉字堆砌出这些华美精彩的句子组成美妙的文章,给人带来美的感受和震撼的故事,展现一幅幅三十年代的上海的与今天迥异的风景:街道边的濃重的树荫,黄包车在路上飞奔,没落破旧的庭院,吱吱呀呀的楼梯,以及遍地战火燃烧下慌不择路逃命的慌乱的人群尖叫着四处逃散……揭示“人生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蚤子”的的艰难和悲哀。穿过七、八十年的光阴,看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悲切和沉痛。像我的心一样看不到希望。
直到有一天,姐拉着我经过她村后的一个诊所,那家诊所的医生就问我怎么了,姐就如实地说明了我的病情。医生仔细检查了一下我的腿,说好治,只要三天就可以让我走路。姐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真的吗?”医生说“真的”。果然,我三天后站起来走路了!接下来是漫长后续治疗,这时我可以独自行走,自己去打针。姐总是尾随我,一遍一遍地问我“还疼吗?”我说“不疼”,姐总不信。这期间,二哥经常给我带来厚厚的复习资料,我不想看,感觉看也考不上了,落下了那么多的功课。二哥说,你现在有关节炎,将来不能干重活,不上学怎么能行呢?姐也这么说。唉,这学是还得上,于是拿起厚厚的北京海淀区印制的复习资料继续学习,将那些远离我的伙伴们又一一拉到我的面前。它们变得生疏害臊,我一一和它们套近乎。
所幸,春节前,我完好如初地回到家。
那一年的高考我自然是落榜了。二哥鼓励我再来一年,并建议我改学文科。我也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地理、历史两门学科挺有意思的,从中国到世界,从现实到远古,纷繁的朝代更替和发展,既令人迷惑,又让人向往,渴望了解寓于那里的故事,就去找了有关的书来读,面前展现的是一个个活生生的画面,像《清明上河图》一样热闹和繁荣。
阅读成了习惯,一天不读总觉得时间浪费了,感觉生命也在浪费。鲁迅不是说浪费时间就是慢性自杀吗?我常想起这句话,常鞭策着我继续前行。大学的业余时间我基本上是在图书室度过。工作之后的阅览室也是我借的书最多,接触的报刊也特别多,有很多精彩的短文,我往往会剪下来收藏了,至今还在。
前几年同学聚会,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同学送了我几本书,很普通的那种。其中一本是他自己打出来的叫《笠翁对韵》,发现之前的书全白读了。因为里面有很多的不曾谋面的字。令我气愤的是,我是喜欢诗词的,读了许多的唐诗、宋词,居然不知道有这么一本书。可见世界之大,书海之深。读读背背一年多,只是我愚钝的脑袋拙口笨腮留不住它们呆得长久,时间不长也就忘的差不多了。
真正开始阅读是在进简书之后,先是阅读了大量简友们的文章,活跃的汉字让我感受到多种风情和和旖旎的风光。后进入了《寻虎纯文学》学习群,读了朱光潜的《谈美》、《西方现代文学史》、了解了黑格尔、康德、柏拉图等一系列哲学方面的书籍和写作之间某些内在的必然联系。这在之前,我对哲学是不感兴趣的,私下认为哲学跟写作是各自独立的。后来知道了这种认知的错误,因为文学是拥有美的,而美学则是哲学的一个学科,所以美和哲学是亲密无间的朋友。生活离不开美,文学更离不开美。于是读了朱光潜的《谈美》,了解到同一事物,从不同的角度看有着不同的美。如一棵树,从文学艺术的角度看到的是它的旺盛的生命力,茂密的绿叶,飘逸婆娑的随风舞姿,太阳下的树荫,都给人一种美的享受;木匠则看到了桌子的美;建筑师则看到了房梁上的椽子所支撑起来的柔美的建筑之美。又诸如卡夫卡、叔本华、纳博科夫等人的作品,常常被其中的某一情节的语言所震撼。同时还读了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逐渐理解梦的背后所隐藏的生活中的真实的事件。最近在读约瑟夫·布罗茨基的散文集《悲伤与理智》,简直被震到了。非常多的惊喜夹杂着出人意料的比喻,贴切、生动。从一面镜子写到了湖水,写到了游泳,写到了鲈鱼,感觉自己在镜子中就是一跳若隐若现的鲈鱼,一会儿这边,一会儿那边。一幅幅画面生动展现,如亲临其境一般,让人感到趣味无穷。
过去,也读了不少的书,比如《红与黑》、《战争与和平》、《警世通言》、《红楼梦》、《水浒传》、《青春之歌》、唐诗、宋词,等等,记忆往往停留在某些故事情节上,而没有真正理解其中的写法,感受不到文章的美感和其中意象的流动。或只感到词藻的华丽,或情节的跌宕起伏,当文章的美到震撼到自己的内心,却不知道它到底为什么那么美。现在虽然仍然不能完全领会其中的美,却略有感悟,感悟其中的快乐,意象的流淌。如李白的“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老师讲是用了夸张、拟人、比喻的写作手法,但说他用的是意象好像更能地突出鬼斧神工的精美绝妙和天然浑成。
意象,使我感受到了之前所读的文章为什么会这么美,过去只感到文章美的突兀,美的没有理由,美不可言说。如小说选刊中有一篇小说,自始至终贯穿的就是如血的残阳,桌面上、桌子底下,等等,有了血就有了故事,血腥的、惊怵的,就有了震撼,有了恐惧,就有了跌宕起伏和意想连篇。再就是石一枫的《地球之眼》,将现实揉碎融入到故事里,通过一个人、一件事来揭示当今社会所出现的种种不“道德”问题。
有了意象,就有了审美,文章读来就有了美感,文章的层次感就分明浮现。物象为外,意象为内。早在南北朝梁代的刘勰在《文心雕龙》里说“使玄解之宰,寻声律而定墨;独照之匠,窥意象而运斤”,唐人司空图也说“意象欲出,造化已奇”,意象在唐诗里已是非常普遍了,唐诗才有了登峰造极的辉煌。
了解了意象,了解了每一个汉字的跳跃和其恰到好处的精妙,读书便趣味丛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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