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洛」、「雒」两字的含义,只从文献(即使加上出土文献)的角度去审视两条“洛河”的做法,我认为都有点缘木求鱼。
因为每条河流的最初名字,正常情况都是与河流本身的某种特征相关。而「洛」、「雒」两字虽然都从「各」,但一从「水」,一从「隹」,两字的关联度恐怕高不到哪里去。
「水」字的构形,其实是流动的河流:
「隹」是「鸟」的异体,突出鸟类的翅膀:
要说两字有什么细微差别,也不是《说文》认为的那样,是长短尾的区别,而是翅展与身体比例的差别。翅展比例越高,飞翔能力越强(多为食肉猛禽,非猛禽的,基本都长途迁徙),所以雁雕鹰隼都从隹。雀虽从隹但还从小。
以上看法虽有别于一般看法,但出入不大。因而「洛」、「雒」两字理解的关键在于「各」字:
「各」字最初构形从反止从口,后来才出现与「出」字构形相反的写法:
因此,「各」字最初的构形含义不会是与「出」相反的。若加上方位的话,「各」字的构形就是南边来人在说话。稍后一点出现的加构件彳(双人旁)的写法,我认为其构形为南边远来的人在说话,本义为“客人”。客人总是形形色色,什么样的都有,所以,「各」字很快延伸出“每个、各自”一类的虚词含义。其构形本义最晚在西周中期就转注为「客」。
所以,「洛」字的构形为河流有客,即河水暴涨,而「雒」字则表示客鸟,也就是候鸟了。
对比两条洛河:
北洛河流域径流的年内分配很不均匀,不均匀程度自上游向下游减小。上游金佛坪,夏季径流最大,6~8月径流占年径流的66.8%,冬季最小(占3.8%)。之所以如此,因为上游的黄土高原区地表水基本不下渗(窑洞因此而来),所以夏季的降雨直接就变成洪水,即使古代植被更丰茂,蓄水能力也不会提高多少。而南洛河上游的情况要好很多,即使现代,森林植被也相当丰茂。
而「雒」为候鸟的话,自然就是查看候鸟的迁徙路径了:
很明显,南洛河下游正是迁徙中线的覆盖区。而北洛河,冬天近乎枯竭的流量,基本不可能有大规模的候鸟逗留。
综上,就水文特征来说,如今的南洛河最初为“洛河”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虽然读音都是luo(源于各)但南洛河最初的读音含义,基本上只能是表示候鸟的「雒」。
西周营建成周(洛邑),因为读音一样,所以出土文献中多以周人熟悉的「洛」表示成周所在的“雒水”。然后才有西汉改洛为雒(改名原因是否真如典籍所载其实有待商榷:刘邦老家沛县属徐州,徐州古彭城,彭城春秋属宋国,而宋为殷商之后),后来曹魏时期又改雒为洛。此后就有点洛雒不分了。
所以,如今的北洛河,古称洛河;如今的南洛河,古称雒河。二者原本并不重名。后来关中衰落,读书人对于河图洛书的发源地“河洛”逐渐定位于伊雒河谷。于是雒河就长期被改名为洛河了。
当然,从甲金文「雒」字晚出看,以上南洛河古称“雒”的可能性有待商榷。所以还存在一种可能,那就是伊洛河本来只称为“伊水”。因为西周称其北支流为洛水,所以后来“伊水”缩小为南支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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