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的故事始于我十一岁的三月天,却也早早地作结在了十四岁的麦浪中。我曾经花了六年的时间来打磨我那桀骜不羁的性格和内心懵懂的不甘,以为岁月会给我答案,但最后,除了距离原点渐行渐远之外,我没有收到任何回讯。
记得有人曾在梦里告诉我:“少年是一朵蒲公英,会乘着岁月的风越飞越远,而那逐渐及腰的长发也只能葱茏了记忆,荒芜了悸动。”我没有争辩,我知道那只刚刚扇动起青春气息的翅膀已经远走他乡,而另一只坚守在故里等待爱情返巢的翅膀也早已被定格在童年里。
十三年后的今夜,星空干净而敞亮,像是一伸手就可以描摹出一则下酒的故事。时过境迁,我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懵懂的少年,但我明白,那个少年一直藏在我的心里,我一开心他就会蹦出来。
她常常出现在阳光和煦的午后,那是我们放学的乡间小道,路旁爬满了金黄色的无娘藤。我第一次认识她时,她的头发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黝黑的光泽,顺直的发丝就像无娘藤一样蓬松地铺在她的双肩上。她的两只大眼睛清澈地把我照映在眼底,她薄薄的唇片随时准备着言语,像晨风里含着露水的春兰花。我把用无娘藤编织的花环戴在她头上的时候,时光竟然就这般和无娘藤一样生长起来了。
相识后的日子,上学小道旁的无娘藤似乎长得愈是疯狂了,那一坡一坡的黄色见证着一对人影儿的往来,布谷鸟似乎一年四季都在布谷—谷谷、布谷—谷谷地欢唱,直到那只翅膀的扇动,才惊扰了如月色般静谧皎洁的世界。
那是一个紫色的中午,我从我破烂的书包里掏出用语文作业纸包裹着的煮鸡翅递给她,她打开鸡翅吃上一口,眼里就泛满了泪花。我以为她是感动得哭了,我用我瘦弱的手臂把她挽进怀里,她没有哭出声,只是紧紧地抱着我。当我看着她把翅骨里的骨血都吸得干干净净的时候,我才满意地拉着她的手朝学校走去。
当一连几天不见她的身影出现在那条熟悉的小路上的时候,我才知道她已经跟着父母转学到外地去了。也是那个时候我才明白,她接过鸡翅的眼泪不是因为感动,而是缘于离别。回想那个饭都吃不饱的年代,一个女孩竟然忍住了感动的眼泪,取而代之的是离别的心伤,我心底的颤动涌遍全身,最后从眼角溜出来,顺着脸颊向下滑落。
十四岁那年春节,我们时隔两年终得相见。我们一起走在麦田里,看着风把麦田一波波地翻个遍,麦花的香味夹杂着久别的情绪在山谷里飘荡。
最后,那个春节也随之被风带走,我们和彼此说了再见,然而,始终没能再见。
我想,如果我当时能够从妈妈的肉锅里多偷一只鸡翅,我们一人一只,吃完肉吸尽骨血,是不是就双飞了。可是,世间事没有如果,只能偶尔翻一翻那些被尘封的黄页,让嘴角不要丢失上扬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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