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神守护你·第一话:寻找爱丽丝

作者: 有香气 | 来源:发表于2020-01-22 14:10 被阅读0次

    楔子

    为了追上前面那个女人,他已经有40多个小时没有合眼,唯一的一次进食还是2天前,在伊斯兰堡机场勉强咽下去的一条能量棒,当他接到消息,那个女人已经启程进山,他连打包的时间都没有,鞋子都只能在路上买,更加不用说其它装备。他担心会错过,毕竟这是喀喇昆仑,不是伦敦,失去所追之人的踪迹是太平常不过的事情,幸好女人走得慢,警觉性又非常低,她压根不知道有人在追逐她,而且还不止一个。

    他前行的路线高于女人的视平面,因此可以清楚看到女人的身影,包括女人身后的狙击手,那些脆弱而绵延的冰塔林遮挡了狙击手的视线,为女人赢得了时间,也为他赢得了时间,女人已经在冰塔林中转了至少3个小时,他可以确定,她迷路了。

    送他去机场的路上,胡晓殷瞪眼咂舌地叫:“啊,你去救这个女人,你那个妈会怎么想?”胡晓殷是他的邻居,也是在外面的世界他唯一信任的朋友。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我不是去救她。”

    胡晓殷说:“那也算救。”

    他不置可否,如果他不出手,他称之为父亲和母亲的那两个人之间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其实这两人的婚姻从结合的那天起就不是为了爱情,只是政治婚姻之所以成为政治婚姻是有比所谓爱情更加牢固的纽带,而且若现阶段两人翻脸,他苦心准备了很久的东西就会付诸流水,所以这个女人现在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母亲手中,不过女人居然敢去巴基斯坦,也是所有人始料未及。

    始料未及到她会这么愚蠢,他觉得难以置信,女人跟了父亲也有好多年,照理不该如此不了解他的家族和他称为父亲的男人,也许是可能的,很多具有情妇气质的女人都想当然地认为一个男人不肯离婚是因为发妻从中作梗。

    胡晓殷将车开得犹如神风敢死队:“一定要这么做吗?你不趟这趟浑水不可以吗?”

    他没有搭腔,如果可以他也希望他只是一个单纯的年轻人,出生在一个中产家庭,犹如所有这个年纪荷尔蒙汹涌的大学生,人生最大的忧愁不过是不被理解,零花钱不够多......他没有这样的运气,很多事情,冥冥之中早就注定。

    午夜梦回,他也曾有那么一瞬间的突发奇想,如果那一年他没有回去,或者一切会有所不同?可是世间没有如果这回事,佛说:所有会发生的事情都是唯一会发生的事情,所有你碰见的人,都是唯一会碰见的人。佛说没有一件事情的发生是偶然,就如同没有一片雪花会落在不属于它的肩头......不过那片土地信仰的却是真主。

    远处,女人已经走出了冰塔林,正摇摇晃晃地向着旁边的冰峰攀登,出了冰塔林的庇护后,她的整个后背都暴露在了旷野之中......

    正文

    其实所有的故事都是从一座陌生的城池,一个男人,和那么一点点匪夷所思开始的。by 格利高里

    如果一个人在短短几天的时间内遭遇背叛、分手和炒鱿鱼,我想也会如我这般几乎是以一种自杀的心情点了头应:“好的,我去。”

    瞬间吴钟的眉毛挑了挑,多年的销售经验,让我立即明白过来,我比他想象中答应得快,还远未到对方的底线,但知道又怎么样呢,我头疼欲裂,只希望吴大老板能早一点离开我的出租房,该干吗干吗去,然后我可以上床睡觉。

    但吴钟并没有放过我的意思,他凝视着我:“你真的愿意去?”我点头,愿意,为什么不愿意,只要能让我离开这伤心之地,让我去月球我都去,更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巴基斯坦,国土面积还不足中国的十分之一。

    只是没有想到吴钟居然会叫我去找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白领。吴钟位列福布斯中国富豪榜,他的名下不仅有环亚集团还有海外公司,涉及地产能源等多种产业,江湖传闻说他是走私军工起家,环亚集团不过是个空壳公司,主要的业务是将黑钱洗白,吴钟对此嗤之以鼻,嗤之以鼻这个态度并不是指他想要辩白他的钱有多么清白,而是他懒得搭理人家。

    这就是一个在上海滩掷地有声的人物,这样的人物如今出现在我江苏路的出租屋内,要我去巴基斯坦劝回他赌气离家出走的小女友--爱丽丝。

    为什么这个手拿金钥匙的女人要去巴基斯坦玩失踪?我昏沉的脑子有一瞬间想,这也太奇怪,堂堂吴大老板的女朋友怎么会跑去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她为什么不选择欧洲或者某个热带小岛玩失踪?巴基斯坦---那边不是在打仗吗?

    中学地理课告诉我,这个叫做巴基斯坦的国家毗邻中国,有世界上最高最雄壮的KKH公路,K2的名气直逼珠穆朗玛,人民动辄称呼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可这关我什麽事?好吧,现在关我的事了,它将是我疗伤的所在,一个绝佳的避世之地。

    “等你带回爱丽丝我会替你在环亚集团旗下安排一份工作,”吴钟看着我说,“艾米粒小姐,切记你的时间无多,11月中开始就会大雪封山,除了秃鹫没有任何生物可以离开。”

    “除了秃鹫没有任何生物可以离开,”我低声重复,一瞬间这几个字并没有在脑中留下任何意义。我只是机械地重复着,脑中翻来覆去的当日主题还是那几个字:分手,背叛,炒鱿鱼。

    一周前,我在街头目睹我最好的闺蜜扑进我男友的怀抱,同一时间我的手机响起,人事部通知我火速回公司,再一个小时后,我口袋里多出了一笔解职金,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得快如闪电,我还不及反应,人生已经坠入谷底。

    有人说所有的分手都是由来已久,从来没有突然这种事情。可我真的是毫无心理预设自己的人生会出现这样惊悚的镜头,即使是事情过去一周,我使劲往前想,往前想,想得头疼,仍旧是一片空白,毫无蛛丝马迹。

    “.......艾小姐,艾米粒小姐?”吴钟见我很久都没有出声,目光迷离,出声唤我。

    “知道了”,我机械地重复,“明天就出发。”因为已经好几晚失眠,声音听着有气无力,桌子底下的手控制不住地去摸手机,手触到手机屏幕的瞬间,心中涌起汹涌的恨意和凄凉,我想要那对狗男女给我一个解释,我想要他电话来哀求,告诉我那不过是个误会,是个错觉,但是整整一周了,电话没有响过一次,唯一的短信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我以为所有的闺蜜横刀抢人男友的戏码只会在八点档狗血剧里出现。

    我以为。

    夜色一点点的浓郁起来,简陋的出租房外车水马龙,喇叭声刹车声和人声正如潮水般越响越烈,吴钟终于起身离去,我怀疑,不,我确信他什么都知道,否则他不会掐得这般精准,就在我四处寻找救命稻草,快要溺毙的时候他敲开我的家门,给了我这份听起来诡异万分的工作,但是对此我毫不在乎。

    等吴钟一离开,我打开冰箱,打算给自己弄顿晚餐,冰箱里还有他最后一次过来时给我买的速冻水饺。我点火,烧水,下水饺,搁盐,浇麻油,然后一点点地开始吃,吃了很久都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吃了很久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对了,刚才吴钟离开时最后说了一句什么来着?哦,他说要带上棉服,那边的平均海拔是4000米。

    4000米,那是什么概念?我恍惚地想——我不会死在那边吧?

    三天后,我经中国的喀什落地伊斯兰堡,然后经过几番辗转,出现在喀喇昆仑-----世界第二高山脉,平均海拔6000米,其中超过7000米的雪山19座,8000米的4座。

    喀喇昆仑,土耳其语中“喀喇昆仑”意即为“黑色的碎石头”,而维吾尔语是“紫黑色的昆仑山”,反正不管是黑色还是紫黑色,总而言之,这就是个终年山风呼啸,密布石林石塔,含氧量仅有上海三分之一,一步错便尘归尘土归土的地方。

    此时的上海正进入初秋,梧桐叶落瓜果金黄,我以为巴基斯坦也会是差不多的季节和温度,结果却发现自己好像穿越,一脚踏入了另一个时空,不仅温度迥异,地貌也是一个千山空绝犹如火星表面的地方。

    天空蓝得无边无际,山风烈烈,目力所见处没有任何的生命迹象,只除了连绵的喀喇昆仑群山。我以为自己是借着帮吴钟找女友来疗伤,现在才知道错了,还错得离谱。

    飞机从浦东机场腾飞的那刻起,我就再也没能摸到文明世界的边边,一落地伊斯兰堡我就被早等在那边的向导接走,一路晨昏颠倒,马不停蹄地紧赶慢赶,一切只为在冬季大雪封山前找到爱丽丝。

    昨晚躺倒的地方是一块岩板,经过一夜的寒风肆虐,我困顿不堪,好在没被吹落,在清晨第一缕阳光前睁开了眼睛,只是眼缝被薄冰粘住了,睁开时颇费了些力气,瞬间能感觉到睫毛与冰雪的撕扯。

    脑袋麻木,睁眼的前几秒搞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地方,回魂的时间颇有点漫长,直到一阵尖锐如猎枪鸣响的乱石碎裂声将我带回现实世界,一快大石头不知从哪里突然滚落,激起的雪渣子像子弹似的射过来,下意识的侧身躲避,碎石摔到岩板上,霎时将冻得硬邦邦的地面砸出大大小小无数个狼藉的坑。

    看着坑洞的瞬间我决定了如果可以活着回去,一定要叫吴钟另行支付高危探险费,这动不动就飞沙走石,实在太可怕!想到飞沙走石的时候我猛地打个机灵,彻底醒转,想起昨晚没睡好并非这又冷又不平的岩板,而是因为我迷路了,然后我救了一个人。

    严格算起来这人也不能算是我救,只是他正好砸到我脚边,就像从天而降的林妹妹。

    男人就躺在距离我一米外的地方,还没醒,晨曦勾勒出一张清秀精致的面孔,鼻梁高耸,眼睫乌黑,应该不会超过23岁,我用僵硬的手离远了小心翼翼地戳他,要出发了,还装死?昨晚的折腾劲呢?

    对方纹丝不动,我手执登山杖慢慢挪近,如此戒备是因为我现在所处的巴基斯坦西北山区并不安全。BBC对此的书面说法是无政府状态下的武装人员。

    “我们没有打仗,打仗的是阿富汗,”出发前穆里如是说:“不过你知道阿富汗和我们的国家之间是山区,他们要过来,也没办法是不是?”见我脸色转白,穆里急忙安慰道:“那些只是流匪,他们的活动区域比较固定,我们只需要稍稍绕一点路,不要接近那一区就可以了。”

    我急忙道:“嗯,安全最重要,绕点路没有关系。”

    但这也好意思叫做稍稍绕点路?从昨天清晨出发一走便是10个小时,走到下午,我已经是双腿酸胀,行动迟缓。出发前穆里说只需要步行40多里就可以找到车到奇特拉尔。

    40里,出发前我想,开汽车半个小时就可以到的路程,走路怎么着一天都该到了吧?于是背着小包雄赳赳地出发了,如今方知道山区的40里和城市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而在平均海拔4000米的喀喇昆仑山区这还意味着两点之间横亘着无数座直插云霄的山脉。

    昨天我们走了多少?不知道,反正穆里的脸色是越来越不耐烦,不耐烦带来的后遗症就是他和巴尔蒂背夫阿巴斯两个人越走越快,起先还不时地回头看我有没有跟上,后来随着日头西落,他们两人干脆加快脚步去前方搭帐篷煮晚餐,“就沿着这条路一直走,”离开时穆里说,末了不忘挥手加一句:“一直往东南方向走!”

    我们江南水乡人士从古至今都只知道上下左右,不知东南西北为何物,所以我迷路了。

    当太阳西沉,没入锯齿状的雪峰后头时,当山影掠过谷地,移向巨大的冰塔林时,我终于知道自己是再也不可能找到穆里,至少在第二天天亮前不可能。

    迷路的第一个小时我还一直在骂人,都什么年代了,这个世界上有一样东西叫做电话知道不?穆里看我一眼淡淡说:“没有信号。”

    他的语气极为四平八稳因此更显得我很大惊小怪。基于穆里是个巴基斯坦通,也是吴钟派给我唯一的外援,只能悻悻然闭嘴,得罪外援的事少干,人生地不熟,又是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国家,这人就是我所有的仰仗......然后,他就把我弄丢了。

    我本就是个路盲,在上海工作了那么久,统共就认得一条延安高架。而且喀喇昆仑不是一座山,它是一个蔓延100多公里的山峦起伏的庞大区间!

    至于那些可以用来当作地标的雪峰,刀刃般顶天立地,闪闪发光,确实从哪里都看得到,但只在万里无云阳光灿烂天晴时才可以一睹真颜。高海拔的雪峰顶每一刻都是瞬息万变,露出真容的时光是用分秒记,根本不可能拿它当地标。

    迷路的一开始还没太当回事,总以为他们不会走得太远,就像前几次,一个拐弯就可以追上,帐篷已经搭起,锅里是冒着泡的奶茶,而明天我们就可以找到城镇或村落,然后搭上任何一辆车,到达奇特拉尔。

    几个小时后,随着温度骤降,刺骨难挨,我知道自己是必须要接受迷路这个现实了,但崩溃的是我压根不知道如今自己是在哪里,既无法去追穆里,也无法退回到原路。夜色慢慢降临,必须要找个地方过夜,可随身包里只有一条轻薄的毛毯,一壶水和几块巧克力。

    正当我用仅存的神智磕磕绊绊地爬下碎石坡,一边害怕着自己会不会被野兽吃掉,一边努力四顾着想要找个栖身之所时,突然一脚踏空,整个人开始急速下坠,耳边同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在巨大的轰鸣声中好像听到有人的喊叫声,声音似乎就从很近的地方传出,接着我在垂直摔落了不知道多少米后突然停了下来,一块雪窝接住了我。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愿神守护你·第一话:寻找爱丽丝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nxnuzc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