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早上醒来，收到斯坦李去世的消息，
就像前几天那个——收到金庸先生去世消息的——晚上。
站在街头的我，微微地愣了一下。
东西方的江湖，都这么消散了吗？
发现一件相似的事情，
金庸先生曾经说——我以为我的武侠小说是第一流的，但说是伟大的文学作品，那就不够资格了。
斯坦李曾经讲——I used to be embarrassed because I was just a comic-book writer while other people were building bridges or going on to medical careers.（我以前会因为自己只是漫画创作者，而其他人都在建桥或从事医务工作而感到尴尬。）
似乎这种轻松的、近乎娱乐大众的方式，会让创作者有略略的抱歉。
但实际上，
在这个大部分时间都很无聊，甚至时而伴随着晦暗的世间，
他们用自己手中的笔，在客串的剧目中，告诉世人——
你是不同的，
你可以有自己的侠义和理想。
金庸假乔峰、郭靖之口，讲「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斯坦李借蜘蛛侠之名，讲，「不管我们面对什么处境，不管我们的内心多么矛盾，我们总有选择，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取决于我们选择做什么样的人。」
尽管真实的人生里，没有六脉神剑，没有高强度蛛丝，
不会飞檐走壁，不能隔空暴击，
真实的「十年」冷场时间，不可能像在电影字幕中被一笔带过，
创业的人拿不到融资，
亲人病危无药可医，
掏心掏肺写好的稿子石沉大海，
日夜苦练的曲子点赞寥寥……
这些时刻，
没有拯救，没有奇迹，没有逆转，没有英雄。
独自一人，逆风向上。
要去哪里寻找安慰呢？
在那些阅读、观影的时间里找吧——
我们可以是那个顶天立地的豪杰，
是那个无所不能的英雄。
他们被打败、被背叛、被反转了很多次，
但依旧坚信：
「自由的代价是高昂的，一向如此，但我愿意付出这个代价。」
「无论这个世界怎么变，我永远选择良心。」
这是老头们可爱的地方。
金庸办过报纸，坚持独立社评，经营生意，81岁赴剑桥求学，一生经历极其复杂，交友无数，写小说嘛，是玩玩儿。
因为反对文革，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他给自己鼓劲的方式是：「即使危险迫在眼前，感到恐怖也不卑怯退却。因为我不想被我小说中的英雄们取笑啊！」
斯坦李呢，当过农夫，当过保安，当过将军，当过理发师，去过外星球，甚至喝过辐射饮料。
因为以前的超级英雄都是高高在上、绝对正义的人设，他创造了一个个吃饱打嗝、放屁会臭的「问题英雄」，为了让大众能在他们身上找到共鸣。
爱恨情仇、悲欢离合，英雄们都有。
有人在美国问过斯坦李一个问题——
怎样才能做出中国的超级电影？
漫威之父的回答是——
想想看中国这几十年最大的恐惧和不安是什么，
以及人民最向往却无法实现的愿望是什么，
以想象力去达成它。
而今，
武侠没了金庸，
东方再无侠客江湖
漫威没了斯坦李，
西方亦失英雄宇宙。
短短几天，
一个时代正剧烈更替。
我突然发现，
关于我们这个年代最闪亮的记忆，正逐渐远去。
这种远去方式，不是隐匿于江湖，消失于丛林。
而是他们认真转身，去跟上帝会面，把造梦的能力还给他。
那些做过的「侠客梦」和「英雄梦」，
还在心里，
还在梦里。
——最初我们不得不来，最后我们不得不走
——因为要与时间同行
终于发现，其实宇宙中最大的反派，
叫做时间。
R.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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