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组诗）

舅舅（组诗）

《舅舅》（组诗）

你的死让我沉思，让我想起所有人的死。

我走在与你告别的路上，你是谁忽然不再重要。

                                    ——题记

《》舅舅，我一夜未眠

舅舅，我一夜未眠。这是

凌晨三点钟的异乡  窗外

苍山如黛。我与五月势不两立

那些看得见的芳香气数已尽，那些

看不见的悲伤还在啃食着我的睡眠。

舅舅，拐过那片槐树林，你就

望见了故乡。此刻，西风吹动

槐花铺满了回乡的路

《》在路上

舅舅，我被困在淄博了

从这里到章丘区区二百里

抬头望见星星，低头望见故乡。而我

却插翅难飞。我无法原谅一个人的无助

以及蓄满内心的愧疚

那个载客的司机拉着我

来回转圈  被颠簸的心啊！

压抑的火山  顷刻间

就要夷为平川

《》在葬礼上

舅舅躺在灵堂的正中央

脸上蒙一层黄裱纸

他拒绝阳间的尘垢 坦然面对

阴间的邀请。有人放声痛哭

有人畅怀大笑。谁的手机还

唱起婉转悠扬的歌

此起彼伏的尘世

多像一幕生活的剧场

真情释放者  虚情假意者

请保留好你们的现场

不用看，他对尘世

早已  一目了然

《》在火葬场

在火葬场，我是

最后一个扶舅舅上马的人

他打马离去的背影  毅然、决绝

他不带走什么  或者

什么都没有带走。一身崭新的青衣青裤

足以让他体面地离开这个世界

尔后，一阵浓缩的烟

覆盖了他半生的追忆  我看见

他从那扇门里走出来

仅有的一副铮铮铁骨

一成不变的排列组合  依然让他

保持一个军人应有的姿态

《》无法预知的悲伤会越来越近

舅舅，我无法说出这个下午

阳光一副心事重重，甚至痛苦的样子

天边的积雨云把帽檐压低了又低

悬挂的鸟鸣一遍遍催熟着五月

有什么正在悄然发生

像花开花落的声音  不经意地从指间溜走

那些过去的  现在的  以及

将要发生的。都不可避免

被推向死亡的边缘  绝处逢生

只是一个美好的意愿

舅舅，我无法说出这个下午

一个迈向中年的男人

为什么  把悲伤

拉得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我无法阻止一场风的消失

大风吹彻  我知道

它该向我索取一切了  其实

除了痛苦，再也没有该索取的了

整整一下午

那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不停地

从眼睛里往外倾倒雨水

她不能停下来  从二十岁开始

已经四十多年了

她先是从左眼睛里挖走一个亲人

接着又从右眼睛里挖走一个亲人

全部挖光了  她就开始挖自己的身体

她无休止地挖掘动作  我真害怕

有一天，连我的身体也被挖走  就像

我无法阻止一场风的消失

《》隐喻的村庄

还是没能够回去

在另外一个村庄住下来

他仍旧是那个早起晚睡的人。他把蚂蚁

当做兄弟，把庄稼当做供奉的神。他来自

草根，比草根卑微

那些行走的光芒依然无法遮蔽一间小小的幽暗

他打开身子，看见一片片尘埃

在老去的时光里脱落

肉身离家出走

他只是累了

很随意地改变了一下睡觉的姿势

而后，缓缓舒展，像一只大鸟

驮起灵魂  回到最初的乡村

2011.5.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