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小说）
黎青屏
平安是福
题记
张常照李照常俩人搁邻居，从小一起长大。大半辈子里，俩人的关系呀，那是吃一条跳蚤都要分两只腿。
张常照李照常翻脸，还是退耕还林引起。
那年发动退耕还林，李照常跟众乡亲们都一样，就是想不开，人老多少辈，耕地耕地就是耕了种庄稼的。咋能去栽树呢？都有抵触情绪。
村上对退耕还林理解透彻，想得开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村支书，另一个就是张常照了。大家都迟迟疑疑不报地块亩数，张常照就私下跟支书交涉，只要上报承包耕地亩数完不成乡里下达任务，就把自己开垦的15亩宜林荒地上报退耕还林任务。支书犹犹豫豫不能干干脆脆答应，张常照还给支书意思意思了呢。
乡政府林业站来了三个人落实村上退耕还林地块亩数，动员来动员去，大家都没有放开胆量去报。张常照观察到最后心里有了底，知道村上的任务完不成，才最后一个报自己的地块亩数。
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张常照一报完，李照常发声说话了：“你最后那15亩原本就是荒地，不是耕地，咋能报退耕还林？”
张常照被噎住了，一时答不上话来。眼巴巴地瞅瞅支书，支书没有吭气。
会场上，一双双眼睛都瞅向李照常。
张常照顿感自己孤立无援之际，猛然间想起一条理由，颇有几分理直气壮地说：“只要开垦种植过三年，就都是耕地。”
会场上鸦雀无声。
李照常说：“请乡政府林站的领导解释一下，退耕还林的耕是不是这样解释？”
林站站长不得不拿出文件，一边读一边解释：退耕还林的耕地……
张常照的精心策划落空了。尽管村上第二批退耕还林你争我抢，指标远远不够。那是后来的事了。第一批退耕还林村上没有完成任务。
张常照抱怨李照常狗逮老鼠多管闲事。
李照常呛张常照：弓是弯的，理是端的。胡同撵狼，端入端出。
从此俩人结下了梁子，见面互不搭言，谁跟谁都不说话了。不过背地里张常照还是能听到别人传话，李照常又说了你的什么什么坏话。李照常也能听到别人传话张常照说了你什么什么坏话。
李照常的儿子李树林应征入伍进了武警部队当了消防兵，两年过后，部队换防竟能进驻本市。还没退伍哩，武警部队划归中央军委指挥，消防队却与部队剥离归属政府序列，李树林脱下橄榄绿，换上火焰蓝，由军人变成了国家干部。
国家展开精准扶贫，政府落实扶贫任务。张常照五次三番，三番五次，不厌其烦地告诫村支书：李照常是国家公职人员家属，不能享受扶贫待遇。
精准扶贫在确定对象环节就像当年第一批退耕还林一样，没有完成上级下达的任务。
这一回，张常照顺利过关成了精准扶贫户，在城里分了房子。他也着着实实报复了李照常一回。可算是尿尿逮虱，一举两得。
住进了城里，儿子儿媳都在城里建筑工地找到了活儿，打工挣钱；孙子孙女在城里上学读书。张常照有点儿意满志得，洋洋得意起来。无所事事，每天吃过饭，就是刷刷锅，洗洗碗。最后一个离开家，出去在小区里跟一帮来自全市各地的扶贫户兄弟们谈天说地侃大山。
星期天，吃过中午饭，儿子儿子打工上班去了，孙女出去找同学玩儿了。张常照刷刷锅洗洗碗，看见孙子躺在床上睡着了。带上门，下了楼，又在小区里跟邻居们侃大山。刚开始侃，有人说那是谁家失火了，冒烟呢！
张常照抬头一看滚滚浓烟正从自己家窗户冒出来。失口喊了一声：“哎呀！煤气罐没有关。”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劲，顾不得等电梯，一口气，飞速跑上八层楼梯，闯进屋里。他的第一反映是必须救出孙子来，顺手从床上抱起孙子，又以最快的速度跑下八楼。
张常照跑下八楼，消防队来了。张常照这才发现慌乱中自己抱下来的是一床被褥，不是孙子，彻底地崩溃，声嘶力竭地喊道：“孙子，孙子……”
只听消防队一位领导命令：“救出孩子，关掉煤气罐。”
“是！”消防队里，两名年轻人箭一样弹射出去，冲向火源，冲向自己的楼层房屋。
救出孩子，又关掉了煤气罐，张常照家的火立马就扑灭了。
有社区干部陪同，张常照一家到消防队表示感谢。负责接待的消防队长说：“幸亏邻居报警及时，现场提供情报准确，最大限度地控制了损失。”
张常照说到特别感谢救出孙子。队长说出警是八班，负责救出孩子，关掉煤气罐的是副班长李树林和他的战友。
队长一声令下，李树林和他的战友，跑步到达接待室门口，喊道：“报告！”立正，敬礼！
张常照看见挺胸抬头，端端正正站在面前给他们敬礼的正是老邻居李照常的儿子李树林和他的战友，长大了嘴巴，睁大了眼睛，惊呆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倒是李树林开腔了：“张伯伯，我们两家是多年的老邻居了，你跟我爸一辈子的兄弟，咱三门峡人常说牙还有咬住舌头的时候。你们俩老的怨艾缘起于贫困，贫困才是你们老弟兄俩共同的敌人。如今危险和意外才是值得我们共同防范的敌人。”
队长说：“你们原来就认识？”
张常照李树林异口同声说：“我们是邻居。”
2020年7月29日于白土坡寒舍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