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久,03年生,女,河南人,高三。
01
我姐――堂姐,过了年就整二十五岁了。
二十五岁的年纪,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反正是到了一干长辈口中该“成家立业”的年龄了。
可她怎么也带不回来一个男朋友。
这可把我姑姑我奶奶一群人给急得呀。
我好几次去他们家找我姐玩,人都不在。
人呢?
一问――去相亲了。
相来相去,愣是一个也看不上。
02
我姐是河大的高材生,刚毕业就去考了硕士,编导类的,考完硕士怎么也不愿意再受读书的苦,好歹说服长辈,不读了,在当地电视台找了个工作,就业去了。
偏偏她又是闲不住的性格,干了有小半年,突发奇想辞了工作,跑到西藏那旮瘩支教去了。
(我姐在西藏)她一个学编导的,在西藏愣是又教语文又教数学,还附带着充当了一下食堂大厨和阿姨,晚上还得饰演宿管扯着嗓子催一群熊孩子快上床睡觉。
可谓又当爹又当妈,为一群小孩操碎了心。
我姑姑不理解她为什么辞了电视台的公职,非要跑去给人家义务劳动,不要钱不说,还得倒贴。
我姐说,是为爱发电。
我姑姑一听“为爱发电”,顿时急了,电话里一个劲追问:“你怎么回事,为爱发电了还?谁的爱啊?你不会在那边给我找了个女婿吧?唉,我跟你说,这不行的,那边太远了,你知道吗,你嫁过去还回不回得来啊……”
我姐在电话那头笑,反复保证:“没有,不会给你找个女婿的,您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我姑挂了电话,怎么想都不放心,没几天就拉着姑父上西藏寻亲去了。
他们一见到我姐差点没认出来――好么,又黑又瘦的,只有笑起来时那一口大白牙没变。
去了学校,那地方简陋的,统共三间教室,一间中午还得腾出来开火做饭,剩下两间到晚上就是宿舍,学生跟老师都睡在里面。
我姐一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
可她不仅受了,还一声没吭。
姑姑被眼前这三间破房子给震住了,回过神来就拉着她开始抹眼泪,试图以亲娘的眼泪逼她回去。
无奈这招我姐从小见多了,愣是一颗心肠铁打的一样,说什么都要再留半年,说要把这一届六年级送上初一。
(西藏的那些孩子)03
半年过去了,我姐终于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她走的时候又酷又飒,多好看一姑娘啊,回来的时候,仿佛去非洲偷渡了一趟。
她要去找工作,姑姑死活不让,非要她在家里好好养一阵子。
我姑这算盘打得机灵,明面上是让我姐在家里休息,实际上私下里约了人给我姐相亲。
“一天两个,午饭和晚饭都不用回来了,”我姑把我姐赶出家门,“你自己找地方解决,家里反正没你的饭。”
她是这样想的――有男朋友了,我姐还不得安心在家里呆着,还会自己跑去大老远的西藏受苦吗?
我姑觉得肯定不会,于是,她逼着我姐去相亲。
每天相完亲回来,我姐都得在沙发上瘫半个小时,什么也不干,就睁着眼睛发愣。
“宝啊,”她喊我,“你知道我一天天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她跟我形容,一天相亲下来,比去西藏支教还累。
“也不知道是大家相亲都这样,还是我比较倒霉,为什么我遇到的人全是奇葩?”
她第一天相亲,没经验,早早地到了约好的地点等着,等了一个小时,男方这才姗姗来迟。
上来的第一句话不是自我介绍,也不是对自己迟到的道歉,他是这样说的,“小姐,听说你没工作。是这样,我月薪七千左右,每月可以给你一千生活费,条件是你得待在家里给我做全职太太,我不希望我回到家吃不上一口热乎的饭,”他顿了顿,“小姐,你会做饭吧?”
……
我姐跟我说,天知道她费了多大的劲儿,才没泼这男的一脸水。
我笑得不行,我一个月写稿子都不止一千,更何况我姐,我告诉她:“你就应该优雅地看他一眼,跟他说,‘我给你一万,你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我姐也笑:“然后我趁他还愣着的时候,拿出手机问他,‘转账还是刷卡’。”
我俩又笑成一团。
除此之外,我姐相亲的对象有喜欢养鱼的,约她在花鸟市场见面;有数学专业的学霸,听说她是河大毕业的,上来就跟她聊微积分――我姐感到非常崩溃,“我一个学编导的,为什么到了相亲的年纪还要让我受数学的苦?”
后来有一天,我姑炒了糖炒栗子,颜色跟红烧肉一样,端给我姐,也不说话,就坐在一旁看着她吃。
我姐:“你干嘛……你这样看得我心里发毛。”
姑姑和蔼地笑道:“要不,你再给妈考个博回来?”
我姐把刚吃进嘴里的栗子又给吐了出来:“这个就不必了吧……”
姑姑依旧慈祥脸:“不考博,也不找男朋友,你还吃得下去?”
……
“考博和找对象,你选一个呗?”
我姐默默地吞了吞口水:“要不……我还是考博吧……”
04
其实我姐也谈过男朋友,大学时候追她的男生一抓一大把。
她大一的时候上课,教授在讲台上点名:“68号!”
当时我姐正昏昏欲睡,一听这话立刻激灵一下,站了起来。
教授问她:“上帝的声音指什么?”
我姐还没完全清醒,愣了一下,伸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阿门?”
正确答案其实是纪录片中的解说词。
整个教室哄堂大笑,一百多个人呢,见证了这历史性丢人的一刻。
她第一个男朋友就是因为这件事开始追她的。
后来她好奇地问为什么,那男生想了想,:“因为你天真。”
……
她那时候还选修了一门法学,一次公开课上,教授讲女孩子如果被男生性骚扰、性侵该怎么办,法律上是怎么规定的。
我姐愣头青地站起来问:“教授,如果男生被女生性骚扰该怎么办?”
教授面露难色:“目前我国法律还没有这方面的规定。”
我姐就不服气:“为什么没有呢?”
教授:“因为基本都是女生受到伤害,需要保护。”
我姐义愤填膺:“男生就不需要保护吗?”
教授:“女生比较柔弱啊。”
我姐把袖子往上一撸(其实只做了个动作,当时是夏天),亮出她的麒麟臂:“我们女生能顶半边天!”
她后座的男生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
我姐觉得自己被嘲笑了,转头怒而回视:“你笑什么?你不需要保护吗?”
下课后,我姐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后座的男生A戳了戳她:“唉,你哪个系的?”
我姐一脸警惕:“戏文,咋了?”
A一听,立刻道:“我体院的。”
我姐一懵,默默往后缩了缩,体院的男生都人高马大的,她怕A因为刚刚的事报复她:“我刚刚……我就是随口一说,无心的……”
A就笑:“我就是想说,你们院女寝楼在我们对面,咱俩一起回去呗?”
A站起来,我姐一愣,目光忍不住跟着他往上飘。
这男生身高一米九快两米,高得她抬头都看不见脸。
身高的差距太过明显,她默默地怂了,点了头。
到了戏文女寝楼底下,我姐就想直接回去,哪知道A拎着她短袖的袖子把她拎了回去。
我姐怕衣服被他扯开,只好退了回去。
那男生:“想不到你还挺主动的嘛。”
我姐:“不是你把我拎回来的吗?”
A笑:“微信号给我一个?”
我姐完全忘了手机就在她手中攥着: “啊,我手机没带。”
A无语地盯了她一会,把她手机拿过来,把屏幕对着她脸直接开了锁,打开微信一扫……
我姐呆滞地看着他,完全忘了阻止。
第二天A就给她发消息:“晚上去吃重庆火锅吗?”
那天我姐晚课要上到九点五十,寝室锁门是在十一点,根本没有时间吃,然而A直接等在她教室门口:“吃火锅吗?”
我姐下意识吞了吞口水,摇头道:“不吃了吧。”
A失笑:“你都吞口水了,走吧。”
于是就去了,无奈那家店上菜实在太慢,十点半了还没上来,我姐就喊住一个阿姨:“阿姨我们只有十分钟时间吃火锅了。”
开封的阿姨说话都比较直接,手一指街对面的小吃摊:“那边,十分钟够了。”
等到十点四十五,菜终于上来了。
只能看不能吃,我姐叹气:“这下真的只剩十分钟了。”
于是他俩一人涮了片毛肚,走了。
剩下满桌的菜一口没动。
第二天,那男生又给她发消息:“《疯狂动物城》看嘛?”
结果看电影的时候,A一直在剧透。
要知道,对于编导专业的人来说,剧透是多么罪无可恕的一件事。
于是俩人就没成。
后来,我去我姐家玩,听我姑姑问她:“你为什么不跟那男生谈恋爱啊?”
我姐随口搪塞道:“他太高了。”
我姑恨铁不成钢:“高好啊,高了你抬头看他,一抬头你颈椎说不定就治好了。”
我姐讶异地看了她一眼。
我姑浑然不觉:“我跟你爸都有颈椎病,你多带他来几次,我们一家颈椎就都治好了。”
我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干巴巴道:“啊,哦……”
05
后来我俩偶然间听人说,相亲的对象什么样,就等于你在媒婆眼里什么样。
我姐这才恍然大悟:“就我刚从西藏回来那个样子,难怪我之前遇上的都是奇葩呢……”
也是心大。
现在我姐已经不再纠结相亲的事了,她报了一个网上的美术班,打算重拾自己儿时的梦想――做一个插画师,也算是小有成就。
她真的活成了无数人想成为的样子。
后来的故事还在未来,总之,一切都在越来越好。
(我姐为《想见你》画的同人画)注:本文配图均由作者提供。
今日小知识:
2020—2021学年,全国计划选派22842名教师,支援边远贫困地区、边疆民族地区和革命老区,其中义务教育阶段计划选派21635名,非义务教育阶段计划选派1207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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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伍识的第 88 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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