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

作者: 老熊sama | 来源:发表于2016-01-21 21:21 被阅读89次

    <无需篇> 第一次触摸到阳光的时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像是与一场情人的约会,温暖如昔。我似乎每天都重复地做着一个梦,梦见阳光被切割成无数细小晶莹剔透的碎片,散落在赤裸的脚下,痛楚便毫无征兆地侵袭而来,突兀地惊醒眼前一片黑暗,无意识疯狂地咬破十指,血肉模糊,却可以减少疼痛,然后继续昏睡。 一个让我窒息的拥抱紧紧扣住我,任泪水打湿我的肩膀,她在我看见的夜里,嘤嘤地哭泣......她奇妙的看透了我的心,隔了少许温度的皮肤,遥远而又无能为力。 这种举动的原因不得而知,的确吓坏了她如同一只从高处坠落惊慌失措的猫儿,很快冷静下来。夏日的光线灼烧着一切,淡色窗帘随着清风打着旋儿,我的双手被缠上纱布活像个木乃伊,拳击手套的形容更为贴切,犹如一双手铐,限制活动自由,我更厌恶纱布上的消毒水味道。 我说,姐,等到冬天你能带我去看飘雪吗? 我叫她姐,她比我大4岁,随着老妈姓唐,字“月灵”,清秀灵气皎洁如玉的名字。姐做饭很好吃,样子也很美,穿白色吊带睡衣,超短裤,长发被一根簪子随意地攒着,赤足,两种不同风格时尚与古风在她身上体现,像是跨越时空的桥梁。 她盛来文火慢慢熬制的荷叶莲子粥,清香溢满整个屋子沁人心肺,加上少许的蜂蜜,莲子的苦味就会慢慢褪去,她轻轻地吹凉粥,再一勺一勺的喂我,就像小时候老妈喂我吃饭的样子,大概是因为遗传老妈的基因多一些,很多方面都与老妈比较相像。 她叫我乖乖听话不要动,自幼便习惯听她的话我自然按她说的做,我张大嘴巴,发出“啊”的声音。莲子粥化在口里,清香带着甜味,让人舍不得咽下,我摇晃着她的手,姐,再来一碗好不好?她浅浅一笑,你这小吃货,便再去盛。 她是冷清柔情的女子,内心坚定平稳,双眸清如溪澈,有着修长白皙如玉的十指,喜欢阅读、写作和电影,字迹清晰有质感,化极淡的妆,朴素而美,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不像其它人对亲人漠视,对陌生人热情。 她回答我说,言儿,姐一定答应你去看雪花。 南方的冬天很少有雪,这便成为了我的无限遐想,偶尔一丝丝地飘雪会给南方带来不一样的色调。 而北方的雪没有南方的柔美,大多是凌冽的风、呼啸地雪白皑皑的落满整个北方,不免显得枯躁且乏味。 可惜现在是夏日,还要等上好几个月才能与它们打招呼,然而这样的岁月是最美的,在于它春花、秋月、夏日、冬雪的流逝。 她收拾好碗筷,换上浅绿色碎花长裙,取下簪子,黑色直发如瀑地倾泻,拎一小包,并叮嘱我好好呆在家里养伤。 我点头,姐,放心吧,路上注意安全,她会心一笑,面如桃花,便出门上班去了,我盯着双手发呆,略感无奈。 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中,有一个长年奔波在外的,极少回家的父亲,老妈和姐,两个强势十分爱我的女人,我无疑是幸福的,至少,我这么认为。 但对于父亲的影响并不深刻,一年或者是几年都很少见面,如同大街上两个陌生人,也许他们昨天见过,但今天就没印象,颇有生疏之情。 父亲是个爱家的人,他的方式不太被我们接受,他给了我们一个温馨的家,虽然有时候显得形影单调,给了我们稳定的生活和稳定的经济来源,可是,我们想要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希望父亲可以多抽出时间回家陪陪我们。 老妈有过一次与父亲猛烈地争吵,那是在我年幼的时候,记不得是哪年春节,也许是在许许多多的春节,都是如此,老妈备好一大桌精致可口的饭菜,等待父亲的归家,可是等来等去,等到的是父亲不会回家过年的消息。 那天老妈在门口张望了很久,多么希望父亲立刻就会出现在面前,从期盼到失望,别人家的幸福团圆,我们家冷冷清清,我模糊记得那天那些高大的梧桐树和老妈的背影融为一体。 我和姐饿的饥肠辘辘,不得不去偷偷拿桌子上美味的鸡腿,老妈在电话里激烈地争吵,甚至破口大骂,然后她独自流泪,黯然神伤。 姐拿了一鸡腿递给老妈,妈妈,妈妈,饿了吧,吃个鸡腿吧,吃完这个爹爹就会回来了。 老妈听完差异了两秒,抱着姐和我失声痛哭起来,姐用她那油光光的小手轻轻地拍着老妈的肩膀,咿咿呀呀唱着老妈在我们睡觉之前都会唱我们听的童谣:“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 糖一包,果一包,外婆买条鱼来烧。 头勿熟,尾巴焦,盛在碗里吱吱叫,吃拉肚里豁虎跳。 跳啊跳,一跳跳到卖鱼桥,宝宝乐得笑哈哈。” 记不得是在第二年还是在第三年,父亲提前抽出时间回家陪我们过年,带了很多的礼物给我们,老妈在这些年里老了许多,面黄肌瘦,她明白不是那个男人不爱她和她们的孩子,而是方式的不同,而老妈却很开心,很满足,其实对她来说这样就够了。 老妈并不喝酒,那晚陪着父亲喝了很多有些醉意,要我们叫这个陌生的男人爸爸,我和姐显得生怯,这个词很久都没有从我们口中发出,直到老妈教了几遍爸爸这个词,我们才生硬地叫了爸爸。 父亲很高兴,抱着我和姐两人在脸蛋儿上亲了一下。灵儿、言儿真乖。我撅起小嘴,向老妈告状,妈妈,爸爸的胡子扎的好疼,我不要他亲我。 父亲尴尬一笑,摸了摸脸上的络腮胡。次日,父亲带我们全家去游乐场玩儿,买很多好吃的东西很多漂亮的衣服给我们,我想父亲会以这样的方式补偿他多年以来的愧疚,多年以来的父爱。 后来,再后来,几乎没有了父亲回家的影子,老妈也变了不少,看着我们一天天地长大,心中多了一份坚定,认为女人也要有自己的一番事业,不能一直依靠男人活下去,男人不是全部,女人也不是。她要给孩子更多的爱,更多的关心,她要比自己的丈夫更有能耐。老妈和几个好朋友开了花店,生意不错,所以老妈一直特别忙,只有周末才回家和我们呆在一起。 我想我总会离开老妈独自一人去闯荡,老妈的坚强、温柔、刚毅、内敛是留给我最好的礼物,而我无法去深刻理解父辈们的爱情观念,只知道这是一种搀和了一种柴米油盐酱醋茶不离不弃、相扶相持的爱情。 多少人曾爱慕你青春妩媚的身影,爱你的美貌出自假意或者真情,而唯独一人爱你那朝圣者的心,爱你日渐衰老的满面风霜,你弯下了腰,在炽热的炉边,在浅浅的忧伤中沉吟:爱情如何逝去,向山峦之巅独行,将她的面容隐没在繁星之间。 窗外突兀地下起了大雨,整个七城如同崩塌般发出巨大轰鸣,远处一对情侣激情拥吻,大雨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孤独的存在。 姐回来了,跟着一起上来的是名年轻男子,浑身湿透,隐约可见分明的肌肉轮廓,姐招呼他进屋拿了毛巾给他擦干雨水,然后向他介绍我,这是我弟弟,叫他言儿就可以了,他伸手向我问好,声音沙哑,类似于磁带倒放的声响,估计是吸了比较多的烟的缘由,我听你姐说起过你。 他神情略显尴尬,将手缩了回去,你的手?我微笑着回答,摔的。严重吗?还好。姐问他要喝什么,他要了咖啡。可以吸一支烟吗?姐摇摇头,他便笑笑沉默不语。 雨下的愈加轻狂,声音由远及近,姐收完衣服,洗来了葡萄和我们席地而坐。他说,我叫顾峰,你姐姐的同事,一个无名小卒作家。我说知晓。他仿佛不健谈,这大概是作家的通病,他一口口喝着咖啡,氛围有些尴尬,姐和他聊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我才明白过来,他不是不健谈,而是和我不健谈。 突然停电屋子里的灯光熄灭了,外面世界变得阴沉厚重,乌云密布,姐点上了蜡烛。顾峰指着墙上的吉他,我可以借用一下那个吗?我点头,他抱了过来,缓缓地调音、缓缓地抚摸着,犹如拿到一件珍宝似的,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 他手指略长,指甲修剪的光滑,始终在琴弦上保持着吸烟的习惯性动作。他缓慢地弹唱,是一首英文歌曲,声音沙哑,却干净透明且有空灵之感。是一首英文歌曲《creep》:When you were here beforecouldn‘t look you in the eyeYou‘re just like an angelyour skin makes me cryYou float like a featherin a beautiful world I wish I was specialyou‘re so very special~ ~ ~ ~ ~ ~Whatever makes you happywhatever you wantYou‘re so very specialI wish I was specialBut I‘m a creep, I‘m a weirdoWhat the hell am I doing hereI don‘t belong hereI don‘t belong here烛火微微照亮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微微照亮他的双眸,他很投入,唱的极为抒情,仿佛整个世界在瞬间安静,我们听的为之动容。雨过天晴,他起身告别离开,感谢这盛情招待。我坏坏地对姐说,他是不是喜欢你?唱这么抒情直白的歌,姐对他颇有好感,点点头。我继续说,尽快,老妈都一直念叨着呢,姐的脸微微一红,哪有,都是些见不到影子事情。我反问,要是老妈这周回来问你,你怎么办?姐毫不犹豫地说,那你帮我挡挡。姐问到我呢?我什么?好久带小女朋友回家看看?我感到头痛,我吊她胃口,我有喜欢的人,她便追问到底,我感到头痛,心里有过一丝凉意,我想,姐,有些事情不必知道比知道要轻松很多。 姐姐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初恋,但她从来不提及,我所知道的甚微,姐姐在高中时代十分优秀,有过一个恋人,不过那个男孩体弱多病却很有才华,他去外地治病仅仅留下了一朵白玫瑰作为纪念,他曾写信来提到了他的状况,生命里的最后一次呼吸犹如潮汐,是大海的声音。便了无音讯,后来知晓他早已逝去,姐再也没有见到他,再也没有第二次恋爱,她说他始终笑颜如花,她说当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不会知道与他分别的时候,就像我在出生的时候亦不知道死。 三周以来,我能经常看到顾峰和姐走在一起,我说他不敢来我家了,姐问我为什么?你不觉得他认为我对他有敌意,姐眯着眼睛着我,不觉得,我弟弟哪会那么凶悍...... 老妈在这周提前回家庆祝我18岁生日,我感到意外,老妈憔悴不少,但她的心情犹如潋滟晴天,格外的好,带回两份礼物,一份是给我画作用的全色马克笔,另一份是给姐姐的三枚长短不一,精致小巧的木簪。 老妈亲自下厨,姐姐去帮忙,两个女人在厨房忙的不亦乐乎,我则站在阳台上,看灰蒙蒙的天空,生日对我来说,大抵都是平凡过去度过,偶尔会在那一天的前几天或者后几天,才会想起我又大了一岁,父母又老去一岁,这样悲喜橡胶的日子,反倒觉得更加贴近生命的本真。 老妈端上热气腾腾的长寿面,然后取来红酒倒给我们,我换了杯加冰柠檬,姐则陪着老妈喝,上一次老妈喝酒还是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候,而这次则是陪伴我们,她喝酒姿势迷人,独具韵味,一点儿也不显老,然后敬我,我说,老妈,你是不是喝多了?应当是言儿敬你才对,老妈十分开心,咱们家言儿也成年了,我就放心多了。顿了一会儿,她接着说,这个世界有太多虚与委蛇的成年人,但你不需要活得和他们一样。我不知道老妈说这句话的感受,就像不知道多年以后我会对我自己已成年的孩子说些什么一样。 而老妈最关心的是姐姐的问题,姐连忙看了我一眼,我嬉笑着说,那个哑嗓子上次来过我家,姐瞪了我一眼,我吐吐舌头,埋下头吃东西,装作没看见,老妈来了兴致絮絮叨叨,刨根问底,姐一脸幽怨。姐送我的是一条花花绿绿的沙滩短裤,穿上稍微有点小,颇有一番阳光的味道,我说你该把这个送给顾峰,比较适合他的性格。她坏笑,谁叫你在老妈面前乱讲话。 我的双手基本痊愈了,8月初的某一天,我告诉姐准备去乡下写生一周,呼吸新鲜空气,告别烦闷无聊的城市,告别7月。 姐很不放心,因为我很少独自一人在外,我说我需要去锻炼,人总要长大的,总不可能一辈子在家吧?我又指了指乱糟糟的卧室,一脸无辜,从双手受伤之后就再没有碰那些画作了,一张张未完成的稿子如同剪影。姐问我钱够吗?足够了,食物呢?要不要带一些上?不用,这些是可以买到的。那你去哪儿?去哪儿?我还没想好这个问题,随便吧,我能照顾好自己的,她轻咬嘴唇,有些不舍,我笑笑,指着那条短裤,我会带上它的,看到它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你,姐嗤之以鼻。临走之前,姐买了我最喜欢的荔枝给我,另外硬塞了我1000RMB,我坚决拒绝,但姐生气了,我只好悻悻作罢,姐要求我每晚上打电话报平安,我说我会尽快回来的。我装上简单的衣物以及那条短裤,一些画作工具,一个背包足以,她与我简单拥抱作为告别。 此行大概没有目的,为何不抛弃那些杂乱的计划呢,在路边我随便跳上一辆开往乡下的面包车离去,司机是个肥胖臃肿的中年男子,驾车却十分灵活,后视镜上挂着中国结,窗外风景飞逝,阳关变得强烈,车厢里烟味弥漫,汗臭以及呼噜声如雷贯耳,路上崎岖颠簸,我大口大口喝水,强忍眩晕呕吐之感下了车,卷起尘土飞扬。 我休息了一会儿,便朝着路边的小路走去,杂草茂密,未名的野花开的灿烂,汁液飞溅,远处是大片的麦田,清风徐来,一路上都有阳光参杂麦穗的味道。 一位老态龙钟、皮肤黝黑朴实的大爷背着一筐玉米朝家走去,一条灰色的狼狗吐着舌头摇着尾巴跟在他身后,我便将这幅画面拍下。 农村少见土房,大多是新修的两层小楼房,前面一个小小的庭院,晒着香喷喷的玉米棒子,梁上挂着一些火红的干辣椒,门框上有破旧的对联与白色的瓷砖相辉相映。 大爷扔掉背筐坐在一旁吸着旱烟,一条毛巾搭在肩上,那条狗懒洋洋地趴在一旁晒太阳。我向大爷讨要了一些水喝,是取自山上的泉水,甘甜而清洌,快到晌午,大爷留我吃午饭,他招呼他的老伴多备几个菜,今天来了客人,大爷问我,我回答说我是到乡下来写生的,他听不懂,我便拿出笔和画纸,他就明白了,画家?不,我还是学生。 两鬓斑白,面容慈祥的老婆婆端上特别纯正的农家风味饭菜,白菜烧豆腐汤、烧白、芹菜炒肉,一盘熟玉米,还有两种不知名的野菜,米饭香甜柔软,老婆婆不断夹菜给我,我便不客气,这些全是刚从地里摘的东西,新鲜着呢。 大爷自己倒上一小杯白酒,手执蒲扇,细嚼慢咽,他感叹人老了,牙齿不好,我说,您们二看上去朗爽,慈祥的感觉,怎么又会老呢?老爷笑的满面皱纹,那都是当年轻时候,不提也罢。 午饭过后,阳光晒得奇热,二老去午休,我则找到一个光线比较好的角度,比较眼前的这座建筑开始作画,正确的比例以及形状,线条流畅饱满有力度,大致轮廓便呈现于纸上,我热爱画作,且小有天赋,它对我来说是一种愉悦的享受,偶尔看着自己的画作,犹如是在欣赏另一个我,犹如与自己的心灵交谈对话。 光线不断变化,不一会儿我便暴晒在阳光毒辣的火舌之下,我躲去房檐阴影下,凭着记忆继续深入刻画,在时间的流逝之中,我完全忘记了它的存在,我在纸上寻找另个自己,在纸上的一分钟过度是我将要肆意的过度,不需要谁懂,风与云便是多余,而我听见了自己声音。 二老在午后要去干农活,我做了告别,将那张速写风景稿送给他们作为礼物,给他们照相,二老不知道有多高兴,大爷牵着婆婆的形如枯槁的手,满面慈祥地站在这片厚重的土地上,站在自家的房檐下,显得紧张,有些不知所措,我说放轻松自然就好,两人笑容慈祥。 这张留影我要去镇上洗出来寄给他们,大爷送我到田埂上,狼狗在一旁哼哼叫,把一顶自己编织的草帽送给我,天气热,这个可以帮你挡挡太阳,我热泪盈眶。在这个国度,农民是最辛苦的职业,他们大多从小便在这土地上成长,辛苦耕作一辈子,把自己的一生默默奉献给土地,这是他们的悲剧,也是我们的悲剧,到最后,享受着仅剩的一点儿安宁时光,随着一抔黄土入土为安。———然后我死了,连羽毛也腐烂在土地里面。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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