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古城凉州静默封控的第39天。
离开家乡也有40余年了,一个人的时候,常常想念家乡,想念家乡的那条河。
从村里走出,顺着一条沙砾填补的颠簸小路,穿过狼藉一片的砖瓦厂家属区,再越过高台,一片数百亩的绿色滩地,便映入眼帘。
滩地前,静静流淌的河水,陪伴我度过了小学、初中,一直到高中,也陪伴我度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那时候家乡的地很少,分为两块,一块在村旁的山洼,叫上洼子;一块在河边,叫滩上。
滩上的地,全用来种菜,供给城里人,是村上的主要经济来源。地的最南边,筑着一道比地略略高出一截的坝,坝前有一块沙砾和鹅暖石组成的河滩,河滩延伸到河水里。河滩上有许多树,每每河风吃过,树枝摇曳开来。树枝下,坐着的,便是我们。
儿时的许多快乐便在这个河滩上,在树枝下。放学后,三五个村上的同伴背上背篓,背篓里插上割草的镰刀,齐齐的从村里出来,聚到河滩树枝下,放下背篓,脱去衣裤,剩下裤衩,像浪里白条一样急急的跳进河里,尽情的游水。
我家里管的严,每次割完草回家,爸爸时不时要用指甲在胳膊上划一划,看看是不是游过水,怕下河了掉进去再上不来,因而,始终没学会游泳,也不敢学。
那时候,其它伙伴下水后,我坐在他们脱下的衣服旁边,一边负责看护衣物,一边看他们游泳。
现在想来他们水性都很好,仰泳,狗扒,蛙泳,各种姿势,看得那叫一个眼馋。农村的裤衩浸水后有些松垮,游一阵老往下坠,浑身不得劲。这个时候,他们一个个爬上岸,干脆脱下裤衩,挂在向阳的树杈上,让自然风干。接着精屁股下水,也不觉得害羞,都一样。偶尔有个女的露头,他们也只是将屁股没入水里,等走后还是那么游,好像玩的更加尽兴。
游着游着让人揪心的事就来了。那是比扎猛子,有的扎进去一会就抬头出来,有的好长时间不出来,急得我们使劲大喊,喊过几声他才突然冒出头,惊出一身冷汗。
玩的时候时间过的好像特别快,感觉吃顿饭的功夫,挂在树上的裤衩大致就风干了。此时 ,太阳渐渐西斜,我们几个没有下水的同伴开始着急,喊他们上来,等半干半湿的裤衩穿上后,一起又窜到地里,手挥镰刀,急急忙忙的开始割起猪草。
得了黄河水的滋养,地埂上草很茂盛。好多猪喜欢吃的草,集中的往往被在地里干活的大人割走,分散的猪草,要在田埂两边四处寻找。有时候眼看天快黑了,背篓也装不满。情急下,看地里没人,悄悄的潜入,将贴近地面的那一层菜叶用手掰脱,做贼般藏在背篓下,上面放上割来的草,蹦蹦跳跳的就回家了。
遇上星期天,一大帮一早就来到滩上。先是割猪草,背篓装满后,河边集中,然后将背篓放在树荫下,脱下的衣裤放在背篓上,就开始下河。
不一会,太阳升高,顶在了头顶。这时,年龄稍大一些水性好的大哥哥们,沿河边向上游走,到了西边离黄河桥不远的地方,下河向对面的河岸游去。
这个季节的黄河水,算是清澈了,却也泛着淡淡的黄,像这里的人们一样质朴。光着屁股的他们进入河水,黄色的皮肤很快与河水融在了一起,像是河里的漂浮物,斜斜的向对面游去。
不一会儿,河面上留下了他们甩臂划水的模糊的微波,一个个晃动的头颅像野鸭一样在宽宽的河面上一会儿抖动翅膀,一会儿静静的仰躺,是那么的无拘无束,那么的自由惬意。
一般的,水性较差的人游在前面,水性好的人负责断后。起初人很多,游到河中间游不动先期折返,剩下体力和技术好的继续过河。
渐渐的,他们的身影游出了我们的视线,宽宽的河面上泛起了微微的黄波,留下悠悠而来的河水,在我们面前打一个圈,悄悄地流去。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河对面一家化工企业的一个高高的烟筒冒起了黄烟,黄烟上然着火,一天24小时燃烧。
燃烧时一股难闻的气味隔河飘了过来,河边玩水的我们开始忍不住流眼泪,河水流到地里,地里也弥漫起一地的味道,有的菜也开始从底下溃烂,害的菜农使劲骂娘。
那时,好多小伙伴家里都养着一两只羊,时间长了,羊的牙也掉光了,一年多的小羊羔,看上去就像垂死的老羊,望草兴叹。
久而久之,游水的人不见了,钓鱼的人儿不见了,河边除了浇地的几个人,再也少有人去,变得那么寂静,静得连水流声都变成了呜咽。
后来我远离故土,几经辗转来到了武威,在这个沙漠包围了的戈壁古城,因为缺水人们起名时总要和水联系起来,好多地名带有“沟”或“坝”,水资源的缺乏让他们对诸如地名这类语言代号也寄托了对水的相思与渴望。
这里也有好多河,等见过了,方才知道那只不过类似家乡的小溪,流淌的是消融的祁连山雪水,当然珍贵了。
有时候想,家乡的河水流到武威多好,这里大片的戈壁与闲置的荒地有了黄河水,不知能灌溉出多少耕地?
想着想着,黄河水经引大入秦工程真的引了过来,可惜引来的水量有限,从沙漠里穿了过去,送给了民勤。
好几次回到家乡,望着昔日的滩地被改造成了滨河路,老家的房屋也在城中村改造中被拆了,生出许多感慨,一切都变了,生活真的好了,没变的,是镌刻在脑海里对故乡的深深眷恋,是那条记忆中的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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