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小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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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城市的十月，就像马尔克斯笔下进入雨季的马孔多，让人在一激灵的凉风冷雨中感受深秋的逼近，淅淅沥沥下了大半月的雨，让人就快要习惯这无休无止的清冷了。
1.
参加了三场婚礼，十月有国庆节，中秋节，有花好月圆日，随便哪一天都是好日子，适合结婚。
梦幻的城堡主题婚礼，蜿蜒的鲜花小道，蝴蝶兰、情人草、满天星、勿忘我、剑兰、玫瑰、百合、康乃馨，每一种精心挑选的花都有深深的祝福和寓意，每个人都沉浸在乐声悠扬、芳香醉人、浪漫优雅的婚礼节奏里，用充满喜悦的歌声、画面、旋律和微笑表达着天长地久和爱意。
也许是因为已为人母，竟然脆弱到越来越经不起婚礼上那些感人的程序了。以前听到新人的誓言会感动落泪，如今，在每个人都忙着为新人开启新生活送上祝福时，我却越来越感同身受父母那种含泪不舍又微笑放手后的落寞。
一定还会担心和牵挂吧？
“希望你能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去呵护她......”
还能怎么交待呢？平时操劳的妈妈不曾这样精致的装扮过自己呢，可还是哭花了妆，平日里严肃沉稳的老爸，此时西装革履笑着让你挽着胳膊，怎么就在把你的手交给红毯那一端的人时，一开口就哽咽难言了呢？用手掌抹着眼泪，无助的像个孩子。
“20多年了，我一直这么想着，明明还是个孩子，什么时候也恋爱了？......有点吃惊，想着不能原谅那家伙吧？ 但是如果你幸福的话，就算了......我要做爸爸的新娘，一直是这么说的......世界上最珍爱的人，我的女儿, 最宝贝的东西啊，从今天开始就要由他守护了吧？......明明是想微笑的， 却不知为什么止不住泪水了.....”
应该是以前看刘墉的散文时，了解在西方的婚宴高潮时候，总会放一首曲子，《Dad's little girl》，爸爸拥着女儿起舞，众人一起轻轻地唱：
“你是我的彩虹，我的金杯
你是爸爸的小小可爱的女儿
拥有你，搂着你
我无比珍贵的宝石！
你是我圣诞树上的星星
你是复活节可爱的小白兔
你是蜜糖 你是香精
你是一切的美好
而且，最重要的是
你是爹地永远的小女儿
......”
往日的欢乐和忧伤一幕一幕，此刻的欣慰一笑和老泪纵横情感依依，放眼全世界，这是每个爸爸心里都会有的矛盾情绪吧？
每一次参加婚礼回家，就会和爱人说，“以后女儿结婚，一定不要办这样的婚礼，我会受不了！”可是，又很希望那个男人当着双方父母，当着亲戚朋友，在所有的期盼和注视下，对你心爱的女儿说出“我会让你永远幸福”的誓言，仿佛那一刻的真诚真的能让人心安一样。
虽然心底明白，在看清了一些生活真相之后，你清楚的知道，只有在父母身边，你才是小公主，才是珍宝，才是他们会用心呵护一辈子的眼睛。
我们总是成长太慢，懂得太晚，却又离开的太快，不是吗？
即使有一天我们做了父母，也未必全然明了父母，明了他们的爱和孤独。
2.
这个月老家装了摄像头，我们娣妹几个在手机上下载一个小软件，就可以看到老妈在家的一切。
她坐在餐桌旁喝水，她拄着拐杖把垃圾倒出去，她在沙发上看电视，是咿咿呀呀的越调还是哇啊呀呀的京剧？午饭时我对着手机大声地喊她，孩子也大声地喊姥姥，总是在一阵吃了什么饭在看什么电视的聊天说过再见之后，又听到她喃喃自语，“是哪个闺女说话呢？”
有时，画面很安静，打开APP上的声音，嘶嘶啦啦，是院子里的风吹响树叶？邻居家的猫弄掉了脸盆？向左转动，她不在厨房，向右，她没有在看电视，沙发上她常坐的那个地方，有一圆圈很寂寞的凹陷，卧室的门开着，能看到她床边的枣红色布鞋，没有人说话的白天，她常常躺在床上睡觉。
周末回去看她，偶尔留下来陪她的夜，她会说上很多很多的话，
“妈，你白天不要总是睡觉！”
“以前是多累呀，一大家子的人，从早忙到晚，做饭下地，挑水缝补，种菜喂鸡，你们一个个不知道是怎么长大了，那时就想好好睡一觉，总是缺觉，再后来，每年不是这个结婚，就是那个出嫁，家里添人了也要办酒席，总有忙不完的事，总不能停歇......”
老家的房子旧了，墙灰一层层的剥落，每一处都透着时光和岁月冲刷后的黯淡，阳光透过窗棱照进屋子，46口人的家庭合影泛着淡淡的暖意。一个家，父母两人，九个儿女，越来越多，又越来越少，最后只剩她一人守着小院，守着我们曾经波澜不惊的春夏秋冬。
周末的早晨，前一夜我们聊到很晚，早上她早早起床做饭，说要摊饼给我吃，我听到厨房里有歌声，上个世纪久远的歌，很久没有听她唱过歌，仿佛我们还是她未长大的孩子，她还是那个忙碌欢喜有奔头的妈妈。窗帘后的阳光开始耀眼，让人恍惚，今夕是何年？
她一年至尾都是如此，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上床睡觉，什么时候吃药，什么时候喝水，有时有点，有条不紊。有孩子回家，就絮絮叨叨聊到大半夜，欢喜一天；没有人陪伴的白天，就坐在门口和每一个放学经过的孩子打招呼说话。这是她曾经以为多子多福的晚年生活吗？老爸离去，孩子们个个远飞，如今，日子虽不至凄苦，却实在孤单。
“我不愿去你哥那儿住，我不在，他还能出去转转，整天守着我干啥......”
“你姐每天忙孩子都忙不过来......”
“你婆婆还不去你家麻烦你，我也不去......”
她一生似乎只是在照顾孩子经营家庭，她没有谈过自己的梦想，没有什么朋友，就算有，也已经远走，她甚至没有时间和邻居过多闲聊，岁月如若让她变成一个性情乖戾的老太太，或许会得到更多照顾，就像一个爱哭的孩子总是有糖吃一样。可你将至耄耋之年的老母亲，她不急不缓，早已洞息一切人情事故，她有时也很倔强，有时又懂事的让人心生许多歉疚。
养孩子有何用？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分离，人生登场时的愉悦和热闹终究抵不过谢幕时的心酸和落寞。
3.
如果把思绪指向阴沉的天空，总是不免伤怀。我们的人生，难道就在起伏之后这样无限期的落落落落落下去了吗？
还是会有一线生机和一丝温暖吧，就像这个十月，雨过天晴，太阳高照，天气回暧，又有点在妈妈怀里的感觉了。
趁着阳光，在午后和孩子在阳台的沙发上相拥读诗，孩子用童稚的声音给我背诵美国诗人艾米莉.狄金森的《种草原》，
“种一片草原吧，
去找三叶草和小蜜蜂。
三叶草，小蜜蜂，
加一点，白日梦。
假如找不到蜜蜂，
光有白日梦也行。”
是啊，平淡的生活，有一点白日梦也是好的。一切似乎都云开雾散了，不能因为会分离就不敢期待，有愁怅就不敢向往美好，那些一起牵手相伴的日子是多么简单自然，谁的生活不是这样悄然流逝的呢！
十月的最后一天，朋友打电话过来分享粉色的幸福，新的生命总能带来喜悦，那是生命最初的颤动。
给妈妈买了新的棉衣，做了新的棉被，就快要说服她给一个陪伴的机会，过来和我们小住。
一切都让人欣喜。
所以，别嫌生活烦乱，别担心爱来的太晚，总会有人在冬季来临前，带着拂过海面的温暖南风，吹过十月，吹过人生的深秋，为我们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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