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化时期的哲学流派

希腊化时期至少有十几个哲学流派，有点多你不必都记住，我给你念一些让你体会一下当时思想繁荣的程度。这些流派包括：犬儒主义、昔兰尼主义（也被称为享乐主义）、柏拉图主义和后来的新柏拉图主义、逍遥主义、皮浪主义、斯多葛学派、伊壁鸠鲁学派、折中主义、新毕达哥拉斯主义，等等。

这么多哲学派别中，我们重点来介绍三个对我们今天的生活影响比较大的门派，分别是犬儒主义、伊壁鸠鲁学派和斯多葛学派。

首先是犬儒主义。

“犬儒”现在听起来似乎是个贬义词，但实际上犬儒主义主张的是摆脱世俗利益而追求自然，而且对待会儿我们要讲的斯多葛学派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犬儒主义的代表人物是行为怪异的哲学家第欧根尼。一些历史学家认为，第欧根尼大约出生于公元前404年，在公元前323年（也就是亚历山大大帝去世的同一年）死去。第欧根尼留下了很多奇闻逸事，据说他曾经住在木桶里，只为了证明过多的金钱和私有财产对生活其实并不重要。后来有一天，亚历山大大帝在雅典城里见到了正在晒太阳的第欧根尼。亚历山大大帝当时上前问第欧根尼有没有什么需要的，自己会兑现他的愿望。第欧根尼的回答非常有意思，他说：“我希望你闪到一边去，不要遮住我的阳光。”

这几句简单的对话，很耐人寻味。而接受过亚里士多德教导的亚历山大，应该也听懂了第欧根尼的言外之意，才会在后来感叹：“我若不是亚历山大，我愿是第欧根尼。”

这里多提一句，文艺复兴时的欧洲人曾经对第欧根尼的形象有过设想。我在文稿中放了一张图你可以看一下，这是意大利画家拉斐尔的名作《雅典学院》。这幅画将第欧根尼置于画面的正前方，那个半躺着独自晒太阳看书的老人，就是第欧根尼。

那么为什么第欧根尼的哲学被称为犬儒主义呢？这里面有一个有趣的故事。当时有人攻击第欧根尼，说他是犬，而第欧根尼却回应说：“别的犬咬它们的敌人，而我咬却为了拯救我的朋友们。”在第欧根尼生活的年代，当时的雅典人已经失去了伯里克利年代的精神风貌，人们变得贪婪，更加追求金钱、权力和名利。第欧根尼认为正是人类的贪婪，妨碍了人们达到完美的幸福。因此，他要像狗一样，咬醒古希腊人，让人们从世俗价值中解放，回归自然纯朴的生活。如果你还有印象，第欧根尼讲的咬醒古希腊人，其实和我们前面说过的苏格拉底希望做牛虻来蜇醒雅典人很类似。

这是希腊化时期犬儒主义的含义，但今天的犬儒主义却是另一种意思了，它往往代表了厌世消极的生活态度。今天你可能会看到一些人玩世不恭，或者愤世嫉俗，这就是当代犬儒主义的表现。这些人觉得自己在一定程度上已经看清了现实社会的真面目，但个人在社会现实面前显得那么无力，所以就干脆放弃了抗争。第欧根尼原本返璞归真的哲学思想，到后来已经变味了。

这是犬儒主义。

接下来，第二个要讲的哲学派别是伊壁鸠鲁主义。

我们前面说过，古往今来的哲学家几乎没有讴歌现实的，更多的哲学家是在警示人们现实中的问题。但是也有例外，在这个希腊古典文明的末世，伊壁鸠鲁学派就主张用一种积极的方式来追求快乐。

伊壁鸠鲁学派的创始人是伊壁鸠鲁，他出生于公元前341年。大约在公元前307年，伊壁鸠鲁在雅典建立了一个学派，学派的活动地点就是他自己的庭院。关于这个庭院还有一个传说，是这样的：庭院入口处曾经有一块告示牌，上面写着：“陌生人，你将在此过着舒适的生活。在这里享乐乃是至善之事。”这句话其实代表了伊壁鸠鲁学派的主张——人生的目的就是追求快乐。

不过，伊壁鸠鲁追求的快乐不是我们理解的肉体上的快感，而是一种明智、清醒和道德的生活。伊壁鸠鲁把快乐分为动态的快乐和静态的快乐两类。动态的快乐指的是渴了喝水、饿了吃饭、困了睡觉，但这种快乐是暂时的、动态的，第二天我们依旧还是会渴、还是会饿、还是会需要睡觉。而只有静态的快乐，也就是精神的快乐，才是永久的。

伊壁鸠鲁认为，人类的问题就在于，他们会本能地把动态的、暂时的快乐放在前面，这就会妨碍我们获得静态的、持久的快乐。

伊壁鸠鲁还把快乐和痛苦上升到了哲学和道德层面。他把快乐看成善，把痛苦看成恶。人追求快乐，远离痛苦，就是在趋善避恶。这么说你可能不太理解，我打个比方你就能明白了。比如说，一个人老老实实做生意挣到了钱，这当然是一件快乐的事情，也是一件善事。但是如果一个人是通过坑蒙拐骗挣的钱，那他会获得暂时的快乐，但他也会因为害怕受到责罚而感到痛苦，这就是恶事。

你应该不难想象，当时经过了几十年的战乱，雅典人的制度开始崩塌，雅典社会正矛盾重重时，伊壁鸠鲁主义鼓励每一个人获得精神上的快乐。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一种积极的人生态度。但是今天有些人把伊壁鸠鲁主义理解为狂热、无节制的生活，这其实是对伊壁鸠鲁思想的曲解。伊壁鸠鲁有一句名言：“愉悦的生活不能通过一连串的喝彩和狂欢来取得，也不可能通过男女之欢或者鲜美的鱼和其他昂贵食物来获得，而是需要通过清醒的思维来获得。”这就批评了狂热和无节制。

这是伊壁鸠鲁主义。

接下来，相比积极追寻快乐生活的伊壁鸠鲁主义，希腊化时期的斯多葛主义，则更强调理性的价值。

斯多葛学派是由公元前三世纪的哲学家芝诺创立的，他出生于地中海塞浦路斯岛的季蒂昂，所以也被称为“季蒂昂的芝诺”。注意，这个芝诺和我们之前说过的那个提出“阿喀琉斯追不上乌龟”悖论的芝诺不是同一个人，斯多葛学派的芝诺出生的时间比我们之前讲过的芝诺晚了一个多世纪。

斯多葛学派跟伊壁鸠鲁学派一样也关注个人幸福。不过，这里的幸福和我们今天说的幸福不完全相同，它主张的幸福是一种符合自然本性的、理性的、道德的生活。

斯多葛学派最著名的教诲是“美德是唯一的善”，并且将美德分为内在的和外在的。什么是外在的美德呢？比如健康、愉悦就是外在的，它们是美德的表现。而相比外在的美德，内在的美德更为重要，它包括理智、诚信、正义、勇敢、符合伦理等等。而且，斯多葛主义并不是口头上空谈美德，它也强调要通过善的行为来获得美德。

斯多葛学派对后来的古罗马影响非常大，比如古罗马著名政治家西塞罗和皇帝奥勒留都主张斯多葛主义。并且，因为斯多葛学派强调人的行为要合乎自然，所以它也影响了以自然法为原则的罗马法的编订。

斯多葛主义极度强调理性的作用，以至于后来在西方出现了一个术语，叫做“斯多葛式的冷静”，用来形容一个人无视痛苦、愉悦、悲伤、快乐等情绪。

介绍完这三个学派，我们来对比一下希腊化时期的这些哲学思想，就不难发现它们都是针对当时的社会动荡、旧价值观瓦解、民众的生活不尽如人意等这些社会现状。只不过，不同的人提出了不同的观点和做法而已。这些哲学思想也一直影响至今。

总结

希腊化时期，基于社会动荡、旧价值观瓦解、民众生活困苦等社会现实，催生了不少针对这些现状，给出解决办法的哲学派别。其中，对今天影响最大的有三个，它们分别是：主张摆脱世俗、追求自然的犬儒主义，强调追求精神上的快乐来获得幸福的伊壁鸠鲁主义，以及强调内在的德行和理性的斯多葛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