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娘几个在厨房做饭，有说有笑，炒菜炒的满院子飘着肉香菜香。烩鱼时掀开锅盖，蒸腾起来的热气从厨房里飘出来，从窗户和门框朝着房顶上的雪腾腾的蒸着。白白的烟熏染着灰色的屋檐，房顶上又盖着雪。烟囱里又徐徐冒着炊烟向着天空，看上去特别有种居家过日子的快乐与温馨。
做好了饭，烧了六七样菜，有荤有素，岳父又打出春天泡的杨梅酒，陪着马威喝了几杯。
一家子和女婿有的没的聊一些外面的事家里的事。
马威道：广东现在又建了好多厂，去那打工的人越来越多了，“以前我们住的村子边上那些田都被买去建厂了，过了年就要招工。”说完下意识的看了方楚一眼。
方楚知道马威一直想让她去广东，两个人在一块。但是物离乡贵，人离乡贱。自从父亲逼着自己嫁给他，把个好好的学也不让上了。方楚就有了抵触情绪。原本是打算读书出来不管到哪有一番作为的，现在书没念完就逼着嫁人有了孩子，那自己就哪也不去，安安生生的在家里带孩子。赌着一口气。
方楚不理他。马威讪讪的，也不敢多说，怕说多了惹她生气，便又转开话来问：“怎么到你们圩的这截路还没修上？车子都开不过来，停在你们大队部呢。”说完又端起酒杯笑道：“其实我开也开的进来，就是怕陷住了，我一人推不上来。”
方楚见他说话的声调样子，知道他喝多了。便出声叫他少喝一点。他听了转脸看看她，茫然的嗯一声，放下酒杯，夹菜吃。
方虞见了在旁边笑，趴在方宇的耳朵上小声道：“阿哥好听阿姐话。”
方宇也笑，伸手把马威身前的酒杯拿过来，道：“阿哥下午要开车，路打滑，不能喝多。给我喝吧。”说完一仰脖子就把半杯酒喝下去了，道了声：“好爽！”
丈母娘在旁边打他，骂道：“死孩子，一口就喝下去了。”
丈人不以为意，道：“能喝不叫他喝。”说完又叫方虞给他倒，给马威也倒了半杯，叫他喝，喝完要是晕就睡一觉再走。要是喜欢喝就装一壶回去。
马威摇头说：“我也不常喝酒，就是夏天的时候热，喝点冰啤酒。喝了打嗝，舒服。”说完笑笑，其他人也跟着笑笑。
丈母娘往他碗里夹牛肉夹鸡，嘱咐他：“在外面别太抠了，该吃吃该喝喝，吃了喝了不算浪费，只要别胡花。”
马威点头道：“我们老实本分，从不乱来。”说完看了方楚一眼。
方楚见他脸都喝红了，知道他已经醉的厉害。一会吃完了饭，便问他睡不睡觉？
马威也觉着晕，就跟她上了楼。方楚把他带到她跟马明浩的床上。躺下时马威把她拽倒在床，要亲嘴。
方楚闻他一身酒味，不想跟他亲。但被他抱着就让他亲了一会，然后叫他睡觉。
马威脱掉鞋子盖上被，觉得头晕乎乎的，犯困，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方楚下楼帮她母亲刷锅洗碗，收拾东西。收拾完，一家子都搬了椅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方宇抱着马明浩坐在腿上教他认字。方虞和方楚研究着她开始钩的桌布。父亲嗑瓜子，等着人家来找他打牌。母亲抱着一本圣经在太阳底下看，一边看一边唱着赞美诗，不时吊出一口痰来吐。
风色收寒，云影弄晴，向午滴沥檐楹，泥融消尽墙阴雪。太阳一出来就听见了融雪声，房顶上的雪水开始顺着房檐滴落下来。母亲抬头看看，道：“化雪了，等雪化尽了过两天阿们杀猪，你们一家人还来。”
方楚嗯了一声。
方虞道：“对了，我讲找方丽去看自圆姐男朋友的，也没去。等一会你们走掉了我再去。”
母亲道：“去。”
方虞道：“我就去。”偎依到姐姐身上，道：“你看阿妈，自己看过了不许我去。”
母亲瞪她一眼，未语。接着看圣经。等会村里有人来找父亲打麻将，父亲出门。母亲才放下圣经向着方虞道：“你这丫头也是个撮风瓢。”
方虞之前没听过这句话，不解其意，问：“什么瓢？”
母亲还未说话，方楚也只是笑笑，方宇就抢先道：“半个葫芦飞上天，撮风瓢，没事找事，惹事。可懂？”
方虞听了气的够呛，道：“我怎么就成撮风瓢了？阿妈也会给人起外号。”说完把手里钩的花样往口袋里一塞，出去了，借机找堂妹往她二叔家去看那个未来的堂姐夫。
院子里，太阳把人的影子照在干朗的水泥地上，地上散落着花生壳瓜子壳。母亲看了一会圣经，觉得眼酸，就合上书抓了一把瓜子嗑，朝着隔壁喊了一嗓子：“方虞。”见没人应，便道：“这小死丫头恍跑她二叔家去了。肯定的。”
方楚也抓了一把瓜子嗑，劝她母亲道：“阿妈你也别把她管死了。这么大了，也不小了，说说就要成人了，别再一口死丫头一口死丫头的叫了。她想去看叫她去看，又有什么。”
母亲其实也无可无不可让她去，不让她去一面是为了堵着她觉得好玩，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的心理。一面自己多心，就推别人多心。道：“去了我怕你二婶又多心你可知道，一会又讲了：‘阿家一女婿，一家人都来看，分几磨子来看。’你二婶你可不知道的。”
方楚道：“那有什么，二婶未必就这么多心。”
母亲又道：“我也怕她跟屁后学的疯了，也大了，看了她才也学着在外面交朋友。”
方楚道：“小妹老实，不会的。就算再过两年三年交一个，也没什么。”笑着说：“自己不交的话，再过个几年阿爸又要跟他们马家开亲了。阿爸嫌马乐脂粉气，他三叔家的马北过了年就要回来念书了。”
母亲听了恍然：“那孩也不小了吧？”
方楚道：“比他们几个小一岁，上学早，跟他们同级。跟马威上初中时一样，在学校里混，三天两头打架。不过人家聪明，打架成绩也好。过了年回来上初三下半年，在这升高中。”
母亲道：“那小孩从小就皮，过年来了没一会就把阿家缸打烂了，说：学司马光砸缸。你小弟没上去说他，他还把你小弟打一顿。”
方宇听了疑惑的看着她们，问：“就是从小常跟我打架的那个小孩子？”说完捏响指，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方楚笑道：“你现在也打不过他。今年秋天寄了两张照片来我看了，穿的空手道的练功服，蹦的好高。腰上勒是黑带。个头快赶上他爸了，可能比你还冒点。”
方宇不屑道：“切，空手道又怎么样，来了照打，来了我的地盘还管他空手道不空手道。”说完又捏响指。
方楚笑而不语。
她母亲又问她马北照片上看着什么样？道他小时候长得俊俏，长大了不知道什么样？
方楚道：“比他们几个都俊些。”
方宇又不屑道：“切，长得俊有个屁用，来了照打。”
母亲呵斥道：“打，打，你看多有本事，书不好生念！过了年要是不好生念，考不上高中，你爸皮就给你扒掉了。”
方宇笑道：“手到擒来。”
方楚摸着他的肩膀道：“阿弟这么自信？”
方宇道：“那必须的，心里有数，天份，懂吗？”摸着方楚的手道：“姐姐放心，长女没能完成的事，长子一定完成。”
母亲道：“可听过骄兵必败，关云长就是因为太骄傲才吃败仗，结果挨人杀掉了。”
方楚叹口气道：“我愣是挨阿爸跟马威坑了，书也没念成。”
母亲听了抬头望望，生怕女婿醒了听见，道：“现在马明浩都这么大了还讲这些搞么。就你念书出来不一定就有现在好，人家说：‘千金易得，真心难求。’你也知足吧！你爸听到了又要吷你，马威听到了也不高兴。人家一年就回来两三趟，你不好好的。’”
方宇伸过手来打了个响指，道：“阿妈说的对！阿姐，对阿哥好点。”
方楚听了瞥弟弟一眼，道：“胳膊肘往外拐！”
方宇听了笑道：“来来来，你给我胳膊肘往里拐我看，你拐一个。”一边说一边伸着胳膊。
母亲也伸出胳膊来试了试，惊讶道：“咿呀！真不能往里拐。”说的方楚方宇都笑了起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