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都忙碌于田间地头的农民来说,腊月是一年中最清闲的时间了。但对于阿美一类的农村妇人来说,可不能闲下来。俗话说“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月就是年。”所以一进入腊月女人们便不能停下忙碌的步伐。赶大集,购年货,扫房子,做腊肉。。。。我们老祖宗可能也是想到腊月不仅是农闲时候,亦是一年最后一个月,辞旧迎新,同时腊月紧挨着春节,多有喜庆之意,故吉祥的日子大约都是在腊月。小芳的大喜之日便被安排在了腊月。
农村结婚不比城市的简约,尤其是嫁女儿,乡里街坊,要在女方家大约吃七八天,而男方家却比女方家吃的天数要少。女子成亲前两日,有帮忙的,需吃两日,出嫁需吃一日,回门又是一日,等新姑爷和姑娘回家后,还得再吃个两三日。家里便觉得生女果然是赔钱的。今年的腊月格外的忙,阿美不仅得照看9个月大的夭夭,还要准备年货,还要为小芳结婚准备东西,招呼亲戚朋友。
还有四五日,便是小芳出嫁的日子了,家里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小萍也放假在家里帮忙,但人手还是不够。“小萍,把这盘菜给东屋的张婶那桌端过去……小萍,小萍,死丫头又跑哪去了。”段氏从院子里现搭的简易的厨房出来,大吼着寻找小萍,“妈,我来吧,小萍刚让小天叫出去了,小孩子嘛,多少好动些。是端给东屋的张婶那桌吧。”阿美刚刚喂完夭夭,有把夭夭栓在了玻璃窗上,整理了衣服,接过段氏手里的大茶盘,朝东屋走去。。正要迈进东屋的门槛之际,只听“哇”的一声,夭夭的哭声传了出来,阿美快速进屋,将菜放到张婶的桌子上,拿上大茶盘,快速的掀开门帘,此时夭夭的哭声恹恹,阿美不顾被掀掉的门帘飞奔回屋,一进屋,眼前的景象,让阿美差点窒息,夭夭双眼禁闭,鼻息微弱,脖子被红腰带绕了两圈,两只小手还在拼命撕扯着,阿美扔掉手中的大茶盘,“砰__”搪瓷做的大茶盘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阿美颤抖着双手,解开缠绕在夭夭脖子上的红腰带,并从腿上解下了那条差点要了夭夭的命的红腰带。红腰带被阿美扔到了地上,那刺眼的红。夭夭的脖子没有了束缚,大口的喘着气,阿美把夭夭抱在怀里,生怕再一不小心,真的就永远失去她了。
“啪啪啪……”欢快的鞭炮声想起了。“车来了,快快,车来了……”迎亲的婚车来了。80年代,汽车本是罕见之物,在z市都很难见到几辆,只有那么几辆公共汽车,那也是普通人家不舍得坐的。每次去市里办事,不是骑自行车,就是步行几十里,往往办事只花半个小时时间,一天的时间全部都花在路上了。看到汽车来了,大家像是见了什么稀罕物件。公共汽车上下来6个迎亲的人,那女方家就得出12个送亲之人,这么大一个公共汽车正好能放下近20人。6个迎亲的人手里拿着礼盒,酒水,喜糖等,先后进到主屋里,主屋还是前一天阿美和几个妯娌一起布置的,上上贴着大大的单喜字,纸糊的天花板四角向中央拉起了妯娌几个用红色皱纹纸折的拉花,天花板正中央下,是一个大大的红花,也是妯娌们一起做的,土炕上,张老爷子穿着干净整齐的新衣服,斜靠着用绘着牡丹的大绒布苫着的被子垛,右手耷拉到炕上,张老爷子,时不时用还能动的左手,将右手扶到腿上放好。里边的卧室,小芳穿着传统的大红色的棉唐装,头上盖着红盖头,盘腿坐在床上,小萍和小天正在屋里嘻嘻哈哈的有说有闹,地上另一侧放着一个折叠桌子,桌子上摆满了喜糖,糕点,花生,瓜子等吃食。
不一会儿,迎亲的队伍陆续进了屋子,被段氏请到桌边坐了下来。“来来来,你们先吃点。”一边说着,一边给迎亲的人派发装了几块钱的红包。许是怕误了时辰,迎亲队伍中一位稍长的大哥站起来说,“亲家大婶,我们该接新娘子走了,要不新郎官该等不急了。”“好好,我再嘱咐女几句”段氏应着,并拉着小芳的手说着孝顺公婆的话,要强的段氏,使劲将要落下的眼泪,咽进了肚子里。时间真是不早了,窗外的鞭炮响了,天明抱起小芳,段氏提着小芳的婚鞋,慢慢的向婚车走去,谁也没注意,出门的时候,段氏悄悄用手背抹着眼泪。婚车开走了,街道上,安静了下来,大家一哄走到前前后后布置着桌席的邻居或者本家中,等待着开中饭。屋里,炕上的老人,双眼禁闭,仰头望天,面上的表情似是微笑,又似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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