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平稳落地了

飞机（外号），1993年出生，男，身高181CM，居住在河北石家庄，平常人、长相不出众，从小就留一个飞机头，走起路来一颠一颠，漂亮话说的天花乱坠，总能语出惊人，因此大家都叫他“飞机”,不仅形容他的头，也形容他的不切实际。

飞机住在我姥爷家楼下，和我是发小，很小很小的那种，几岁的时候我们便认识了，那时我经常去姥爷家玩，和另外两个小朋友周猛、高翔满院子疯跑，每当家里吃饭时，我姥爷就在后边一直追，叫都叫不回来。我们有个秘密基地，里面藏着很多玩具，都是你拿点我拿点东拼西凑出来的。不过玩具都是些又破又旧别人玩剩下的，很有年代感，按照飞机的话说，自己都快被染成古董样了，一天天过得贼养生还显得身体不好。

虽然大部分玩具都没法玩，但我们还是找出了一套相对新点的象棋，周猛的棋艺是我们之间最好的，一赢就是一下午，赢腻了便甩下一句“真是跟臭棋篓子下棋越下越臭。”而我们的水平却被他带的渐渐提高了，被周猛虐的体无完肤后总是去其他人那里找自信，赢了棋也要甩下周猛那句治理名言——真是跟臭棋篓子下棋越下越臭。

飞机不甘示弱，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本棋谱，成天抱着看，上课看、下课看、路上看、睡觉做梦都在脑子里推演，没几天棋艺突飞猛进，尽是些猝不及防、攻其不备的招数，连周猛都不敢小觑。从那时我就看出来，飞只要是飞机自己想要的，他总会想办法努力得到。

几天后的晚上，飞机在楼下大声喊我们仨的名字，根本不管是几点，我听到后快步跑下楼慌慌张张地拉住他的手：“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要揍谁，我上去拿家伙。”

“什么揍谁？”飞机激动地望着我：“我找到了人生的意义，就是那种一下子整个世界都明亮的感觉。”

飞机眼中充满了向往，继续说：“就是那种不在觉得度日如年，会期待每一个明天，但还是会恐惧夜晚，因为黑夜里总有一种悠悠的想念。”

我有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在说什么啊，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高翔和周猛怎么还不下来？”

“不管他们了，我要回去好好享受这种感觉，拜拜。”飞机背对着我挥挥手飞奔回家，留我自己愣在原地。躺在床上的飞机思绪飞到九霄云外，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一直回想着晚饭前的一幕。

从那之后飞机总是神神秘秘的，放学回家的路上高翔道：“水浒的卡片我就差林冲和宋江就集齐了，你还差什么飞机？”飞机的眼睛来回扫着，根本没有在听我们的对话：“你们先聊，我还有事先走了。”

大家一起坐在院子里下棋，周猛铿锵有力走出一招杀棋：“今天必须好好搓搓你的锐气，飞机该你了。”他的眼睛还是来回扫着，突然看见了什么、眼前一亮，迅速起身：“不玩了不玩了，我有重要的事。”说着就要走，我和高翔拉住他：“你到底有什么事，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可以和我们说，大家一起帮你找。”

“哎呀，没什么，快点放开我，再晚就来不及了。”

周猛突然站起身，左手紧紧握着一个棋子，两只眼狠狠瞪着飞机：“你再不说实话，老子就阉了你。”

飞机被这眼前的景象吓蒙了：“好……好吧……我……我说就是了。”

“快说。”周猛上前一步拉着他的胳膊。

“是一个女孩，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认定她了。”飞机抽了抽手臂继续说道：“前几天晚饭前，我妈让我下楼买瓶醋，就在隔壁的单元门口，我看到……看到一个小女孩身穿粉色桃心连衣裙，背着红色的书包，从一辆高档小汽车上下来。”

“你的意思是看上人家了？”我们异口同声的问。

飞机道：“嗯，就是那一眼，我连我们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周猛道：“我去，你可真行，干脆你们的孩子叫小飞机得了。”

女孩比飞机大1岁，发育的也早，看起来比他大不少，她是转校来的，比我们大一届，上下学的路上经常能见到，每每遇见她，我们都会一顿嚎叫，怂恿着飞机去认识。可他就像一个闷葫芦，憋半天也甭不出来一个响屁。

傍晚，我们几个坐在楼下的石桌上下棋，高翔转头骚骚耳朵，恰巧看到了女孩，于是挑着眉对飞机道：“飞机，好机会来了，你看，她就在那边。你要不去就不是男人。”

飞机脱口而出道：“我本来就不是男人，我是帅气的小男孩。”

周猛最看不惯他磨磨唧唧的样子，道：“我告诉你，你要不去我就揍你。”周猛是我们中发育最快的，就像他的名字一样生猛，所以他说这话也没人敢不从。

飞机提了提裤子往前走去，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中升腾而起，胆怯的上前轻声询问：“你好，我……我是……我是飞机，就……就住在那。”飞机转身指给她看：“我想和你做朋友，可以吗？”

空气突然很安静，几秒钟没有说话，女孩有点不知所措但最终还是点点头答应了他。

那两年他们的关系渐渐胜过了我们，不管女孩做什么，飞机总是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像一个跟屁虫，女孩的家教很严不允许她吃垃圾食品，飞机就偷偷给她送棒冰、可乐、泡面，女孩吃的很香，笑容灿烂：“你对我真好。”飞机多想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

和那些青梅竹马不同的是，到了初中飞机就跟着父母去了别的城市上学，这么一分开，我们几个就再也没见过面，关于飞机的故事是从别人那里听到的。

初三那年冬天，飞机回来参加物理竞赛才又在人群中看到了女孩，这么多年没见，再次相遇只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飞机不敢相信他们还会见面，于是怯懦地上前问询。女孩先是一愣，不停地寻找着有关于这张脸的记忆，思考片刻，终于她认出了他，仿佛千言万语，阡陌交通、交织着过往所有的经历喷薄而出，但在这一刻又感到了一丝陌生，彼此都长大了，有了各自的圈子，女孩只吐露出一个字：“嗯。”

他们互相加了QQ，竞赛结束后回到原来的城市，是飞机先打破了陌生，虽然分隔两地，但用两只手机连接着彼此，感情迅速升温，不光一些生活的琐碎，就连彼此身边朋友的趣事也向对方诉说。

飞机发给女孩：“我跟你说，张宇今天办了件特虽的事，自习课时前排的女生总是出怪声，他刚要拽她的头发就被路过的老师看见了，罚站两节课，你说有多倒霉。”

女孩回道：“张宇是谁？”

飞机回道：“就是之前跟你说家里特有钱的那个。”

女孩回道：“哦哦，想起来了，学习好又有钱，还很帅的那个。”

飞机调侃道：“以前我以为我是盛世容颜，后来发现我错了，应该是倾国倾城。”女孩发来一个“吐”的表情。两个人就像情侣一样打情骂俏，但也仅仅是像。

直到高二那年，飞机的父母破产，离开本地去外地挣钱，留他一个人，他们的感情才突飞猛进。飞机经常隔三差五去找她，这个时候的他们在朋友眼中才像一对真正的情侣。

飞机对女孩说：“我要把咱俩的事告诉叔叔，让他看看未来的女婿够不够优秀。”

女孩打赌道：“我才不信你敢打，借你十个胆子你都不会。”

飞机回道：“不告诉叔叔，他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这么优秀的女婿。”

时间一长，他们也发生了一些不该在这个年纪发生的事。

随着时间推移，两人渐渐开始吵架，而吵架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异地。女孩正值高三，没有过多的时间回复他，而繁重的学业也压得女孩喘不过气来，他们的感情已经不允许仅仅依靠两部手机来维持，她要的是一个天天能见面、时时刻刻分担自己委屈的人，异地的落寞，女孩承受不起。

他们很理智，理智到分手都是笑着的，那顿晚餐他们谁都没提分手两个字，但却彼此心照不宣，他们分手了，似乎和平常没什么不同，除了失去未来这件事。一年后的高考飞机考砸了，选择了复读，而她去了北京读大学，离他更远。飞机不舍得跟女孩彻底绝交，便时常向对方问好，聊聊最近的新闻、生活的趣事，就像亲人一样默默陪伴着，他明白，他们已经不再像从前，也回不去了。

时间放眼量，转眼又过了两年，女孩大三，飞机大一。这几年间他们的联系一点点减少，飞机得知女孩谈了朋友，他很有自知之明，不去联系是放过对方也是放过自己，本来做好一辈子就这样凑合过下去的打算，可突然被一通电话彻底改变。

这通电话是女孩打来的，这几年间唯一的一个电话，竞是以女孩的哭声开始，她哭的很痛，在电话这头的飞机瞬间乱了方寸，急切地问询女孩发生的事情，盘问了很久女孩才告诉他发生的一切。

女孩大一的时候，一个男孩子追她，她没有答应，这男孩也算执着追了一年多，又是装偶遇又是送礼物的，女孩也就渐渐被对方的真诚所感动，便答应了他。时间长了，自然发生了那种事，更可气的是，女孩怀孕了，在告诉他之后，男孩居然选择分手，拒不承认孩子是他的。

听到这些事情，飞机既愤怒又难过，可这一切好像都与他无关啊，他们已经分手了，这些年所有结构都是女孩自己的选择，飞机本想简单安慰一下然后就这么算了，鬼使神差的是他还是买了当天最晚的一趟车。

一夜的车程难熬无比，第二天见到女孩的一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怎样形容的脸啊，深深的眼窝、满脸憔悴，曾经最爱的姑娘，如今却变成了这幅模样。

飞机带她随便找了家面馆，要了一碗热腾腾的拉面，然后问她有什么打算。女孩久久不做声，对于一个少不经事的姑娘面对这样难以启齿的事情能有什么办法，飞机想过报警，可这样做的话所有人就都知道这件事了，会对女孩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于是飞机借口出去抽烟，掏出手机，拨通了女孩父亲的电话，这是当年他们两个人打赌存下的号码。电话通了，飞机告诉了叔叔女孩怀孕的事，并且以孩子父亲的身份。

她的父母放下电话连夜赶来，见面时，女孩满脸错愕的表情，可她的父亲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一拳，打在飞机的下巴上，那一拳真重，砸的他脑袋晕晕乎乎，满嘴血腥味。

大家冷静下来，决定把孩子做掉，那场手术花了飞机7000块钱，一个大学生一年的生活费。

事后，飞机拜托女孩的室友不要把事情说出去，大家也都是这么做的。再过后几个月，飞机找到那个男孩，狠狠地揍了他，对方知道自己理亏也没有追究，至此，整件事彻底落下帷幕。

现在距离这件事已经过去几年了，飞机早已经不是那个少不更事的少年，而她也早已经不是手足无措的小姑娘。飞机还爱着她，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都会一直爱着她。有时候夜里飞机会问自己，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其实答案早就清楚了。当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的时候，就算是星辰也要摘下来送给她，哪怕是刀山火海也愿意去趟。

飞机，一个面对什么事都要考虑一下的人，唯独面对她，总是将事情做完了才去考虑到底值不值。

那个朋友告诉我，现在的飞机过得很幸福，每天都能吃到女孩做的饭，别人只是知道飞机的故事，却都不知道故事的真相，我在心底默默祝福他，飞机终于平稳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