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房间的灯昏暗不清,木床和墙壁似乎都要腐朽了,灰色的斑驳的,早已不见最初的样子。空气里弥漫着梅天里那种潮湿的陈年的灰尘味,大概很久他们都没进来,擦洗过了味道仍然停留在那里。临时挂了红色尼龙蚊帐铺了灯心草的垫子找了台电扇来,把电扇头伸进蚊帐里,电扇扇着稍微好一点。
手机响了一下,是信息,小刘问她家人怎么样。她手指停了一会儿,打了几个字,说都好,谢谢。
她觉得姐姐是很难过的,她也有些难过。亲戚里这个亲妈是最亲切的,真心的那种亲切。她一直以为死是遥远的事情,离她自己家和亲戚家都很遥远。她家就像当初没觉得奶奶会死,但是奶奶年纪大了,腿脚不好多少年了,好像说得过去,别人都不觉得意外。外婆是生病,也是难以避免的。
亲妈在家里田地里跑着,帮着姐姐干活带孩子,怎么就轮到她了?
晚上灯也没关就睡着了。凌晨被桂兰拎了起来:“你怕鬼呀,晚上睡觉灯都不关,电费那样贵,我们多点一下都舍不得。”
“妈,这个是十五瓦的吧,又没有罩子,东西掉了都看不清,电压又不足,能费多少电。”
“电扇电灯一晚上,搞钱哪容易啊?”
“晓得了晓得了。”赶紧起床,头发衣服都是湿的,桂兰一个劲催着走,时辰在那,赶快点。四点钟刚过,几个人骑车去了。
姐姐家门口的大灯还亮着,都是人,围着几个大桌子坐着,唢呐声从屋里往外飘,青梅觉得心头也有些哽咽。
屋内的灯明晃晃的,人影杂乱,棺材在正屋中间的大桌子上,有人在往里铺着东西,铙钵敲得人心惶惶的,桂兰说:“你怕,先和我一起进去磕个头,然后出来,或者去上面房里待着。”
青梅跟在桂兰后面,里面有油漆味松香味石灰味,她屏住呼吸,进去在亲妈身边磕了头。还没起身,大姐也在旁边跪下了,沙着嗓子哭了声:“我的娘……”
有人搀起了姐姐,青梅也起了身,伸手就抱住姐姐,姐姐身上滚烫的,整张脸又红又肿,黑眼圈肿眼泡,头发干枯发黄。
“姐。”她眼泪也掉了下来,她知道亲妈对于姐姐的意义。
姐姐张张嘴,没有声音,青梅知道她是在喊小四。又把姐姐抱紧了点。
有人喊姐姐,青梅放开姐姐。她看见了姐夫,吓一跳。姐夫坐在他母亲的另一侧,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缘故,脸色煞白,眼窝深陷,头发胡子都又长又乱,像个小老头。
“红兵。时辰到了,入棺。”
亲友们在金哥引导下,在棺材前跪下,青梅也就依次在后面跪下,前面的人哭得她心里难受得不得了。
青梅后来就把思远和思茗揽在身边照顾着,有点事情,好像心就有了点着落。
亲妈就厝在她家后面的山腰里,也用水泥砖石棉瓦搭了个小屋。
回来吃饭时,看见红梅的婆婆也在座,她的白发也多了些。看姐姐进进出出招呼着客人,可是声音像是从嗓子里奋力挤出来的,有时候人一碰,她就摇摇欲坠。
青梅有些伤心也有些黯然,人这样辛苦的意义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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