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井观天

  此刻我站在夜空下的宿舍楼院子里，百无聊赖。这是D1栋宿舍。宿舍楼有7层，是围起来的一个长方形状，抬眼望去，天也就是一个窄窄的长方形，我就象一只井底之蛙，在一汪井底存活了这些年。7屋楼，362个房间，我数过去又数过来，每一扇门，每一扇窗都被我的眼光抚摸过。每间宿舍住的人都不稳定，公司效益好的时候住十来个人，效益不好的时候人员就开始流失，一间宿住三四个人，剩下两三个的时候就开始调整了，人少的调到人多的房间。空下的房间就要打扫。打扫房间是个力气活，人走的时候多半是什么都不要了，大到铺盖行李，小到牙膏牙刷毛衣。在比亚迪做保洁，什么都能捡到，没有捡不到的，只有你没有想到的。吃的穿的用的，整箱的吃的，象牛奶面包，方便面，各种零食，快递过来还没开封，人要走就不要了。做清洁的那帮老师傅们都会捡回去，他们大多是60年代过来的人，节俭惯了。我总要提醒他们，捡到那些吃的，开封了的不要，过期了的不要。最好是不要。但是他们哪里听得进去，他们的捡，与贫穷没有关系，他们会给在深圳买房的儿子付首付，却不肯自己歇下来，捡到矿泉水瓶要拿去卖钱，捡到易拉罐拿去卖钱，一切可以捡来换钱的东西，他们都要冒着被罚款的风险悄悄拿出去换钱。每天下班的时候，我就站在宿舍一角，看着他们大包小包地背着废品出去，睁只眼闭只眼。我不想罚他们，只要他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只要甲方不制止，我犯不着为难他们。如果换了我在他们的位置，我会不会也和他们一样？不知道。

  宿舍又响起吉他声，还有歌声，这个时候，我总是会竖起耳朵，分辨一下那歌声是从哪一层楼传出来的。我在想，他离职的时候，会不会又要丢了吉他，只背一个包就走了？前两年清理房间的时候。他们就捡了两把吉他给我，一把送了人，还有一把还是新的，吊牌还在弦柱上没取下来。应该是还没来得及动，人就走了。想必是个家境好点的，出门打工就是为体验生活，来了才发现工厂打螺丝实在太累，累到下班回到宿舍连弹琴的力气都没有，就不顾三七二十一，丢下琴就跑路了。能熬下去的，可能就是上了年纪的，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再不就是父母没有什么精力顾及，也就是没有靠山，没有退路的。就这样熬着，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就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