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费罗城一点也不比傍晚更加喧哗,费罗大街上人流如织的场景正在逐渐沉积成为历史。斗斗罗也只有在奶奶的碎道中想见一下费罗城鼎盛的往昔。奶奶的碎道总是拖泥带水,涉及到方方面面。这其中也包括跛脚县令图耳奇和贪婪的古拉长老爷斗智斗勇的故事。
古拉长有着费罗城里最神秘的一座庄园,那里是斗斗罗在费罗城至今唯一不曾涉足过的地方。据说古拉长庄园中那座黑色碉楼里有一间神奇的作坊,能生产些稀奇古怪的玩意,那些东西曾一度引起费罗城居民的轰动,好在图耳奇县令看穿了古拉长企图利用那些形形色色的东西控制费罗城的把戏,及时利用施令牌封锁了他的产品。
可怜的古拉长在那段日子里就只有站在他碉楼的阳台上,一边吸吮着掌中巴掌大小的泥壶,一边用满是仇恨的目光审视着费罗大街,孤独而雄心满腹地规划着他那老谋深算的未来。
也算是没有枉费心机,在那场深刻改变费罗城历史的施法大会后,伸张正义的跛脚县令图耳奇一瘸一拐地跟着一僧一道蹒跚而去,至今无回。费罗城第一次陷入了行政危机,全城都人心惶惶。
古拉长翘动的胡须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奸诈的笑意。随着古拉长脸上那丝笑意泛起的是笼罩在费罗城居民心上的一丝莫名的焦虑和不安。人们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要发生什么,却又难以言状这将会是何种的变故,更加恼人的是这一变故前的种种无所适从。
斗斗罗似乎是完全没有这种焦虑和不适。
费罗城的命运看起来暂时还与他无关,现在他每天的安排只不过是挺着肚腹,倒背着手,大模大样地在费罗大街上来回走几趟,看看有没有自己感兴趣的东西,顺便巡视一下自己经常占据的几个地盘,以免鹊巢鸠占。
前面的观戏台就是他常去的地方,台沿的一块青石板是他午休晒太阳的好地方。
不过近来那儿很不安静,古拉长的小公子古拉西每天都要拿着一顶帽子在上边变戏法,引得一群孩子惊叫连连。
斗斗罗显然不像他们那样大惊小怪,他十分不齿古拉西那些哗众取宠的把戏。不过尽管表面上无动于衷,但斗斗罗还是对古拉西的那顶帽子颇感兴趣。那一定又是从古拉长老爷的神奇作坊里出来的玩意,古拉西这几天已累计从这顶脑袋大小的帽子里变出了三只小鸡,一只小花猫,一条丝巾和两只青蛙,虽然昨天中午时那小子手伸进帽子里憋了很久,最终却也还是在众人企盼的目光下掏出了一枚鸡蛋。拥有这么一顶帽子确实令人感到自豪。
不过斗斗罗还不能确定那顶帽子是否真的具有货真价实的魔力,而不是古拉西那小子瞒天过海的伎俩。
斗斗罗一边专心地走着路,一边想着事情,完全没有在意到身后有个声音一直在叫他。
“师——兄——,师——兄——,等等我!”
斗斗罗停住脚步转过身去,发现是皮皮松上气不接下气地追来。
斗斗罗本不想理会他,刚要转身继续走路,却被皮皮松一把拽住。
“师兄,咱一块走。”
斗斗罗很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谁是你师兄?”
听到这话皮皮松反到认真起来:“我爹是你爷爷的徒弟,论辈份你可不就是我师兄吗?!”
斗斗罗很不屑与他理论这近乎盘古年间的渊源,扭头加快了步伐。
皮皮松紧跟上来,嬉笑着说:“我们去看古拉西变戏法吧,昨天他一下变出这么大一只大公鸡!”
皮皮松说着张开臂膀比划了一下,足足有半头牛那么大。
皮皮松一向言过其实,斗斗罗完全没当回事。
皮皮松自觉过于夸张,就又作了一个稍小点的手势,说:“他承诺今天变一只这么大的鸟呢!”
“不就是一顶破帽子吗,有什么了不起。”斗斗罗颇不以为然。
“那可是古拉长老爷的最新产品,可神奇了!”皮皮松喊道。
斗斗罗对皮皮松这么容易就被蛊惑颇感失望。
“你不是也有一样很神奇的东西吗?”斗斗罗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来用眼睛紧紧盯住皮皮松腰间挂着的那把弹弓。
皮皮松不解地问:“你要干什么?”
斗斗罗很坚定地说:“给我用用!”
皮皮松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腰间,连忙摆手说:“不行不行,你用不了的。”
“给我!”斗斗罗的语气干脆中略带威胁,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份威胁将附以何种手段。
皮皮松显然屈服了,从腰上摘下来,递给斗斗罗,说:“那好吧,不信你试试看。”
斗斗罗接过来,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
街对面是一棵老樟树,硕大的枝杆婆娑招展,几乎遮住了半个街面。就在那树上,不知何枝,有一只蝉正歇斯底里地欢唱着。斗斗罗拉紧了弹弓,铆足了劲,,不管三七二十一向着树枝就射去。
这一射可真是令人颜面扫地!
石子打着旋飞出去,连老樟树的皮毛也没碰着。斗斗罗把这失败归究为自己所用的石子,便又弯腰捡了一块更圆滑的。还没等斗斗罗把刚捡起来的石子包上去,弹弓便被皮皮松一把夺了过去。
“你用不了的,看我的。”
皮皮松也捡了一块石子,几乎看也没看一眼那棵老樟树,就拉起弹弓“嗖”地一声射了出去。有一根树枝轻微晃动了几下,那只鸣叫的蝉便一头栽了下来,扑打着翅膀在路边呻吟起来。
斗斗罗被皮皮松这一干净利落的身手惊得目瞪口呆,攥着石子的手不禁伸进口袋里,再也不敢拿出来了。
“口诀,你一定有口诀吧?”斗斗罗似有所悟地问。
皮皮松赶忙解释:“没有,真没有。这弹弓是我爹在我出生时为我做过法的,别人用不了。”
“做过法?”这不仅让斗斗罗非常羡慕皮皮松的父亲,能送给儿子这么一件拿得出手的宝贝,而他也常听奶奶说,爷爷也曾在自己出生时到城门外的皂角树下为他做过法,可自己却什么也没有。这越法让他觉得自己并非就是皮皮松的师兄了。
到达戏台的时候,表演已经开始了。
戏台的高度刚刚达到斗斗罗的脑门,四四方方,临街而建。过去这儿是费罗城的文化中心,逢年过节的演出扮玩都会在这儿粉墨登场。尤其是每年一度的斗法大会,定会云集四面八方的奇人异士来此施才展艺,可谓声名远扬。如今的戏台已冷冷清清,荒废多日,这倒成了孩子们戏嬉的舞台。
孩子们已在戏台中间围了一个圈,皮皮松也拉着斗斗罗凑了上去。古拉西正煞有介事地晃动着那顶扣在地上的帽子,口中念念有词。
“打开!打开!”孩子们一波高过一波的怂恿声令现场气氛高涨。
古拉西似乎并不急于打开那顶帽子,相比于表演的成功,众人的欢呼和乞求更让他拥有成就感。古拉西一定从他父亲古拉长身上传承了某种不为伦常的特质,这点从其少年诡诈的心思中可见一般,尤其是与其父如出一辙的那双目光,狡黠而深邃。
当大家的渴望接近鼎沸的时候,古拉西终于用手在帽子上轻轻按了一下,看来是该揭开谜底的时候了,奇迹也许马上就要闪现。
但实事非人所料,古拉西忽然松开手站了起来。看来他并不想让表演如此索然无味地结束,而是环顾了一下四周,大声地问:
“你们说我能变出大鸟来吗?”
“能——。”瞬息改变的节奏让人群只能发出如此有气无力的呼应。
古拉西洋洋自得地仰起头,说:“当然了,因为这顶帽子是我父亲的神奇作坊里的产品,经过多年研制,它有着无与伦比的神奇魔法,可以变出任何东西!”
“哇!”众人一阵惊叹。
“我父亲说了,只要你们加入我的魔魔军团,你们也会得到他的礼物。”
“魔魔军团?”人群中有人发出疑惑的声音。
“对,魔魔军团!”古拉西卖起了关子,“父亲让我组建费罗城的第一个少年魔魔军团,来护卫费罗城的道义,他会亲自为我们武装。怎么样,你们会参加吗?”
“参加!参加!”除了斗斗罗几乎所有的人都雀跃起来,尤其是皮皮松,瘦小的身材高举着双手,使劲地向上蹦着,以使自己更加突兀。
斗斗罗就从不随波逐流,他甚至蔑视这种蛊惑人心的拉宠方式。如果不是古拉西的表演占据了他的地盘,他甚至于连前去捧场观看的兴趣也没有。
“古拉西,你倒底能不能‘拉’出那只大鸟来?”斗斗罗实在是不耐烦了,一半是自言自语,一半是对着古拉西抱怨。
虽然斗斗罗的声音并不大,却还是被古拉西听到了。古拉西显然对有人如此冒犯自己大为不快,用满是轻蔑的目光看了斗斗罗一眼。
“好吧,现在我就让那些没见过天的人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奇迹!”
古拉西终于打开了他的帽子,不负众望,他呈现给大家一只乌鸦大小的黑色小鸟。黑鸟由于过于惊恐,一经重见天日,便疾飞而去。孩子们都仰头追踪着那只飞走的黑鸟,惊叹声随之腾空而起。斗斗罗虽然没有那么惊讶,也照样仔细辨认着,以确定古拉西变出的不是巴巴拉。
皮皮松把脖子伸得老长,一边找寻着那只消失在空中的鸟,一边拽了一下斗斗罗的胳膊说:“怎么样,够大吧?!”
斗斗罗只是白了皮皮松一眼。
原本以为表演会到此结束,不料古拉西却指着自己喊道:
“你!过来!”
斗斗罗疑惑地左右看了看,确定这号令正是施与自己。
且不说古拉西根本就还没有组建起自己的什么军团,就是真组建了,斗斗罗也毫无兴趣加入。这几天古拉西招摇过市已经够让人烦的了,现在他居然又凭着鼓捣出一只烂鸟而吆五喝六的,着实让斗斗罗大为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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