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悄悄的大院子里突然响起怒叱声惊醒众人，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也被亡灵的怨气给影响了。
再抬头看向高台上的那位法师，他依然稳稳地盘坐着，只是身体上竟然缠绕着黑气，凝神细看的话会发现这些黑气是从他的眼耳鼻舌口中冒出来的，甚至也是院子里寒气大部分的来源。
大概是被叫破好事，潜藏在暗中的亡灵恼羞成怒，数之不尽的黑气朝着尼姑涌去。看到这一幕，宋宅众人心都跳到嗓子眼了，他们虽然不知道这位法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毕竟同为活人，自然要替她担心。
尼姑却不怎么担忧，也不做法也不后退，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黑气的速度很快，几乎一弹指的功夫，它就接触到了尼姑脸上的皮肤，然后就像是初雪遇上骄阳般融化了。
所有人同时一个踉跄，脸色苍白。他们好像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吼声，脑袋像被一把巨大的锤子猛敲过一样痛彻心扉。
“果真是孽障！你还想对我动手不成？”
黑气后退，尼姑上前一步，它又退。虽没有言语，但所有人都明白了它的意思，那是畏惧甚至还有一丝丝的亲近。这从那几缕缠绕在尼姑头发上的黑气便可以看得出。
“你这和尚真是不知者不畏，对付这孽障就得学当年六绝道人的做法。一把火烧了就是，还超度什么。”
尼姑斜睨发丝上的黑气，心中十分不快，她一把将其扯住，狠狠一甩，便化作一条燃着黑色火焰的长鞭。
长鞭在其手中像是手臂的延伸一样，每次挥动都能点燃一大片，而黑气却不敢反击，紧紧地缩成一团，隐隐约约露出人一般模样。尼姑也不去管它，只是专心地绞杀零碎的那些。
黑气刚凝聚成人影，想逃跑又不敢，零散的记忆和为数不多的智慧告诉它不动是最好的做法。
“算你有眼力，蹲着别动，我等下再来处置你。”尼姑终于将黑气绞杀干净，原本只有发丝粗细的长鞭现在已经有小指粗了。双手捏着两端一拉一合，长鞭化成一个漆黑的圆环，尼姑将圆环掷向黑色人影确定准确命中之后，看向高台之上的那位法师。
“见到晚辈该怎么行礼来着？算了，我又不是真的出家人。”尼姑纵身一跃便是三丈多，跳至最高点的时候，提气轻身稳稳地落在法师面前，右手掐了个手印在光头上一抹就是一条黑气，整整十三次之后才停下。
“真是胆大，你是想效仿割肉喂鹰么？孽障之所以是孽障，那是因为它们根本不可能被教化，几千年来法力最强的六绝道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你也敢尝试？”
“多谢前辈，小僧法明。”法明毕竟是专业的僧人，他一眼就看的出眼前这位并非出家人。因而也不问法号，只是道谢。
“你谢早了，我虽抽了十三道障气，同时也伤了你十三年寿命，我看你本来就不是长命之人，这下恐怕也活不了几年了。”
“小僧明白，先不说前辈救了小僧性命，当以命相报。”法明恭敬地再次行礼，“方才那孽障虽然困住了小僧，可也让小僧涨了许多见闻，如此已抵得上区区十三年阳寿了。”
尼姑深深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见到的那些不许传出去。”
“小僧明白，此间所见所闻皆是祸事，待返回寺中，小僧便去修闭口禅。只是还请前辈善待于它，它亦是无辜的。”
法明看向高台下被区区一枚黑色圆环困住的人影，双手合十为其祈福。
“你倒是真心善良，只不过它可不会记得你的好，若再有机会，同样会要了你的命。”
“小僧明白。”法明道。
“愚昧。”尼姑冷笑，不去理他，走至边缘一跃而下。无视了想说些什么的宋哲，径直走到孽障跟前。咬破食指点在它的额头上，从手指伤口中传来一股奇怪的吸力，一瞬间孽障就被吞噬干净。
“与其一把火烧了，还不如回到我的身体中来。”尼姑低语，这句话没有任何人听到。
她很是在意今天的异样，不仅是那只红色的老鼠，还有方才无缘无故的落泪，她都忘了自己上一次哭是在多少年前了。而要找到答案，凭现在的状态是不行的。
默默做这一切的尼姑没有发现身后宋哲的眼神变了，也没有发现高空中有一双窥视的眼睛。
“你到底是谁？”季心远紧盯着下方的人，莫九娘三个字就要叫出口，却被他生生咽了回去。当年他可亲眼看着莫九娘夫妇夫妇烟消云散了。
莫九娘不可能还活着，难道是她的女儿？也不对，那丫头活不过十六岁的。
尼姑从身侧走过的那一瞬间，宋哲就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她，他认识的女性实在不多，很简单地排查一遍就能得出答案，只是这个答案有些太惊人了。
“娘，你有没有觉得那位法师很像一个人？”
“谁？”老太太把身体的大部分重量压到宝贝孙女身上，她自己实在是有些站不稳了。
宋哲犹豫了一下，说道：“华夫人。”
“谁？”老太太一阵气急，有些激动，侧头看了看宋晓雪，压住心情说道，“你确定吗？华……她不是已经下葬了吗？”
“娘、您忘了，那是衣冠冢。说到底我们谁都没见到她的尸身，而且算算年纪和这位法师也差不多吧？”
“你想办法稳住这位法师，我这就去写信让清丰过来。”
老太太激动地说道，尽管只是有一丝相像，但她相信若清丰不会放弃的。激动之下甚至都没有发现已经露馅了。
“华夫人？清丰舅舅？”宋晓雪听到，心中无数念头涌了出来，她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华夫人……华九，果然洪生和莫九娘的女儿么？”季心远几乎都要按捺不住心中的杀意，他不介意有人惦记他，但绝不能容忍有人把主意打到亡者身上。昔日莫九娘虽然是敌人，但她是个值得尊敬的敌人。
“不要让我知道你是谁。”
季心远盯着尼姑，尽管那极有可能就是华九的身体，但对他来说只是具行走的皮囊而已，当年华九的问题出在灵魂上，除非神明复生，否则没人能救得了她。所以下方的那东西一定不会是华九，但是季心远又想不出除了莫九娘她们的族人，还有谁能用古默氏的手段，那驭使、吞噬孽障的伎俩真的再正宗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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