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时候,天气已经不是很炎热,但却显得格外的闷热。等到快要开学的时候,萧敏竟然会觉得有些紧张,他思想里还没有同学这个概念。有时候在街上遇到同学的时候,他也会低下头假装不认识,努力装作很自然的样子走开。波娃子已经读一年级的,萧敏今年也没有让家里人送他去村上的学校读书了,毕竟明年就打算让萧敏上一年级,那时也已经满五岁了。
萧敏的书包明显要比波娃子的新一些,好看一些。萧敏的父母没有多高,再加上他现在还小,背上空瘪的书包已经坠在了小腿肚上了。萧敏没走一步,书包就会轻轻的拍打着他的小腿,声音还挺有节奏,萧敏便有些喜欢这种感觉。波娃子的书包就有些脏旧了,应该是他的那些远一点的哥哥或者是姐姐用剩下的,在波娃子生日或者过年的时候送给他的。
“一年级和幼儿园有啥子区别哦。”
每天早上萧敏都是和波娃子一起去村上的学校的,那时后村上总共五个组的娃儿都在村上读书,虽说村上只教到四年级,但是人也不少了。萧敏最喜欢的就是每天早上很早就到学校,他特别喜欢自己到学校后没有任何响动,然后慢慢的整个学校充满着欢声笑语,他喜欢这种宁静被很多人打破的感觉。有时候波娃子会烦他,毕竟本来可以多睡一会觉的,至少早起的习惯萧敏是从小保持到大的。
“就是你现在还是在耍,等到你上一年级,就是关猪圈的意思了。”
波娃子的年还是和以前一样圆,这显的他眼睛有些小,在萧敏的印象中,波娃子从小到大眼神里都会表现出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当然,也有可能是他眼睛小看不清的原因。
“锤子哦,有那么造孽蛮,我妈说我明年就要上一年级了。”
“那你娃还是快勒,今年最后一年潇洒了,明年也要关猪圈了。”
波娃子笑嘻嘻的看着萧敏,萧敏从小就对波娃在很是依赖,这和波娃子从小就对他永远是笑脸相迎有关,但也有一次两人闹翻了,几天都没有说话。
“我妈说我上一年级她就轻松了,哎,你看,前面那些大一点的在搞啥子。”
波娃子顺着萧敏手指的方向,一群村里面大一点的,上二年级或者三年级的娃儿在前面的树下抬头张望着什么。里面有那天在水渠碰见的杨杰娃,还有李家湾的。
“娃娃勒,这个东西要灸人的嘛,你们不怕嗦。”
说话的就是杨杰娃,他这会也正抬头看树。萧敏和波娃子都有些好奇,便也就走到那群大娃儿的身边去,也抬头向上望去,但看见的就只是树枝和树叶,其他的也没有看出来个所以然。
“怕个铲铲,到时候我们跑快点就得行了,你怕哇。”
说话的是一个和杨杰娃差不多高,李家湾的,看起来比波娃子壮实好多,也许是因为比波娃子年长几岁。只是听他们越这样说,萧敏就越是好奇,他努力的把头仰起,但还是看不清树上有什么。
“你两个狗日的小娃儿在这看啥子,看到啥子没得嘛,等会跑不脱哦。”
杨杰娃这会还没有戴眼镜,但在萧敏的记忆中,杨杰娃戴不戴眼镜,总感觉他眼睛的前面或者是脸的前面有东西挡住,这在杨杰娃上高中的时候,他父亲去世后,更加的实质化了。
“啥子啊,我哪门什么也看不见哦,你们在看啥子。”
“娃娃勒,树上吊了一个光沟子女的在和一个男的日批,看得到不嘛。”
杨杰娃看着萧敏抬头使劲往上看的样子,便随口调笑了他,当然,萧敏也知道杨杰娃是开玩笑的,但他实在是看不见树上有什么,而且看样子波娃子也没有看出个名堂来。
“等会跑快点哈,我要打石头了。”
李家湾的那个壮实一点,叫彭形刚的娃儿,边说边扬了扬手里的土块,他另外一只手还有石头。应该是要把树上的东西打下来了,这和他们在李家湾打枣子树上的酸枣差不多。
李家湾的说完话便举起手里土块往树上打去,但也只是在树梢里穿过。杨杰娃那些大一点的娃儿见状便也在地上捡起土块往上面打,萧敏隐隐约约听见些许声音,有些熟悉,但却不能一下子想起来。
土块和石头有节奏的往树上打去,萧敏仰头的时间太长,有些酸痛,眼睛也有些干涩了,萧敏把背挺直,拿手用力的把眼睛揉了几下,再次抬头看他们打的那片树枝的时候,才看清在树枝交错的地方有一大坨黑黢黢的椭圆形的土包包,旁边还有一些虫虫在飞,刚刚听见的声音变就是那些虫子发出来的。
萧敏终于记起来那时什么东西了,夏天的时候,家里门前菜园子里面的葱子开花以后,他都喜欢手里拿着个塑料薄膜,试探性的逮葱子花上面的蜜蜂。刚刚他们打的蜂子的老家,萧敏听别人说过那叫淘笼蜂包,是那中比蜜蜂还要大很多的蜂子。
“快跑,还在等你妈卖麻批安,我日妈好吓人。”
他们最终还是打到了,李家湾的和杨杰娃他们同时反应了过来,撒腿就跑,波娃子也知道事情的严重,便也就跑快速的跑开了。一时间一群人跑开的脚步声和蜂子盘旋着到处飞的嗡嗡声充斥着萧敏的耳朵。其他娃儿早就跑的看不见人了,萧敏不是不想跑,而是被吓住了,已经忘记跑了。此时他还是保持着刚才仰头的样子,光线有些刺眼,萧敏的眼睛眯了起来,上面的蜂子彻底被激怒了,当其他人都不要脸的跑开后,蜂子门立刻锁定了还呆立在原地的萧敏。萧敏眼看着头上面的蜂子在自己脑袋上面盘旋着向自己脸上飞来,此时他竟然闻到了一股蜂蜜的味道。
等到第一只蜂子骑在萧敏脸上的时候,萧敏才被脸上突然传来的一股刺痛给惊了个激灵,随后便在整个油房湾回荡着一股撕心裂肺的哭声,萧敏上蹿下跳,努力想要把身上的蜂子弄走,但是实在是太多了,萧敏脑袋已经没有任何主观意思了,便只有看见路就往前跑,最后终于跑到了一家人的院坝前面,然后便在地上打滚,好像有的蜂子也跑到衣服里面去了。
“这是敏娃子的嘛,天勒,这个娃儿哪门遭蜂子灸成这个样子了,这些个狗日的娃儿,咋这么匪。”
萧敏跑到了他四爷的院坝里面去了,这会四爷正在吃早饭,老远就看见一坨疯了似的小孩,蹦蹦跳跳手舞足蹈的往自家院坝里面跑,还边跑边哭,最后摔倒在自己房前的时候,四爷看见那个以为是疯子的娃儿身上还有几只蜂子的时候,他才知道这孩子是被蜂子灸了。四爷快速的放下手里的碗,抄起旁边的抹布便在萧敏的身上来回的打,最后蜂子被全部赶走后,四爷才看清楚那个一直哭的小孩是萧敏。
“快点,何玉兰勒,喊老歪媳妇弄点奶水来,看嘛,这个娃儿遭蜂子灸了勒。”
萧敏一直到四爷院坝里面后,眼前便已经模糊了,这是透过眼皮有些光还能够让他感觉到自己还没有死。他很想把眼睛睁开,但只要一使劲,眼睛周围和脸上便会很是刺痛,萧敏便又大声的哭了起来。等到萧敏长大后再回忆这件事的时候,才发现那时候自己是有多么的惨,那时候的无助和恐惧心理,可能只有那时候的萧敏才能够感觉到,毕竟这件事和萧敏上大学破相那件事情一样,都有些记忆模糊了。
应该是哭的有些累了,在确定自己没有死过后,萧敏便只是小声的抽泣,正当萧敏要伸手擦一擦脸上的泪水的时候,便感觉到一股有些温热的,滑滑的东西在脸上抹过,那时老歪家媳妇刚挤出来的奶水,萧敏长大后还是不知道为什么被蜂子灸了过后用奶水可以缓解,可能是四爷想故意调戏一下老歪家的媳妇。
奶水确实有些用处,抹过的时候会有些刺痛,但是过一会就不会像开始那样是不是感觉到阵阵刺痛。
“等一会熬,你婆婆马上上来了,你爸妈已经出去了,要到下午才得回来。”
萧敏眼睛还是睁不开,只有摊坐在地上,仰着脑袋,和刚才看蜂包的时候一样。
“不够给我说哈,天勒,这个娃娃咋遭灸成这个样子了哦。”
刚刚给萧敏挤奶水的小媳妇也过来了,她刚生了小孩,现在奶水很是充足,是外来的媳妇,长大圆圆胖胖的,特别是声音很有辨识度,就像是没有声带一样,说话很是轻柔,别人都是从喉咙里面发出的声音,感觉她就是从嘴巴里面吐出来的声音,后来她女儿,也就是现在她怀里抱着的婴儿,长大后也和她的声音一样。
萧敏是被他婆婆背回家的,婆婆年轻的时候背遭牛拱过,萧敏被他婆婆的被顶的生疼,但是萧敏却没有哭了,因为他在婆婆的背上明显感觉到婆婆在小声的哭泣。
“我孙子从小就造孽,现在哪门还是这么造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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