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比如做饭,老陈有几个拿手好菜,不是乱夸海口,水平绝对上得了厅堂,亲朋好友来做客,都知道这是陈家的保留节目。能吃到老陈的手艺,那就不一样了,就跟糖葫芦串好后没浇糖浆和浇完后的成品,山楂之间的距离原封不动,但加上了又黏又稠的保护外衣,相互之间就坚固如铜墙铁壁,关系绝对铁了。但老陈从不负责做饭,明确拒绝承担,他把热爱和任务分得一清二白。这一切并不是顺理成章的,也是经过奋力斗争才有的。在几次家庭会议的风风雨雨中,大家集体拍老陈的马屁,再加晓之以理,希望他完全歇下来,他不为所动,唯一的让步是分担请阿姨的部分费用。他也看到小区里有好些帮着带孩子的爷爷姥爷,尽享天伦之乐,老陈偶尔也逗逗孙女外孙,但完整地带孩子一个星期两个星期,他没试过也不打算试。他一直认为,作为年轻父母,必须承担教育孩子的责任,给孩子树立规矩,培养习惯,不能一股脑交给老一辈。老陈心里还是愿意发光发热,想念舞台,再带带年轻人。现在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愿意做自己的事情,多好啊。
回想起来,三四十岁是一种中流砥柱的状态,五十岁时又不一样,在事业上是冲顶圆梦、把持一方的扬眉吐气,快退休了,就得做好提前退下来的身心调整,生命重心从外部转到内心,就跟瓜熟蒂落一样,内部自成小天地。退下来之后,老陈琢磨着家长里短和个人兴趣爱好,他退休金高,身体倍棒,他早就想好了,老了走不动了就进养老院,该告别了就洒洒脱脱的,不需要靠子孙后代而活着,而是要活成自己。他想把这种理解与这些微妙的变化刻画下来,融入表演和感悟,与更多同龄人共享,这些也都是人生啊。他觉得,活一辈子,既可夏花之绚烂,也能秋叶之静美。
隔了几天,老陈接到了自己得意门生的电话,“陈老师最近身体好吧?”老陈不接茬,“说事吧,这回接的是什么活?”学生尬笑着,说是晚会上的情景剧。老陈皱着眉头说,晚会太紧张吧啦的,我这把老骨头可折腾不起。学生悠悠地说,我跟您这二十多年,还不知道您的想法吗?原来市里要组织群众搞个元宵晚会,需要几个压轴节目,他就想到陈老师了。老陈继续问道,“票价行情不错吧?”学生哈哈大笑,“对我还是不放心啊,伤自尊了。放一百二十个心吧,绝对符合您的四不准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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