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光从云里洒下来

我看见光，从云里洒下来，像雨一样，带着雨后的微凉。

那天雨后，风息云尚浓，寒气钻入裤腿，掀起衣襟，是秋天的干枯味道。银杏的果子带着腥臭的气息，离开哺育了它一年的树干，砸在我脚边，臭气迸溅，刺眼的黄色书写着泥土里腐朽的肮脏。

我受这腌臜气味的影响，抬头寻一寻是何等的植物，如此不洁身自好，弄的她的孩子如此不堪。却看见一只鸟雀，煽动着翅膀，拨动金黄的叶片，又飞往远方……

我追逐着那鸟儿去了，却忽而看见云边撒下来一束融融的阳光。眼眶一下便湿润了，我知道，那不是因为刺眼。

雨后的云层将散未散，似乎还孕育着风暴的云层灰暗且饱满。空气里依然黏糊糊，湿漉漉的，还叫嚣着几分钟前酣畅淋漓的辉煌。稀薄的雾气却再拦不住嚣张的太阳，被撕开一个巨大的裂缝，漏出一缕夺目的光，灼伤了我的眼。

我还时常想念被棍棒打死的小狗，那是我儿时唯一的玩伴；我见过被丈夫羞辱的母亲，记得她滚烫的眼眶，满目的绝望，失望的哭喊；我也记得养老院的刘爷爷，满目的沧桑，只能诉说曾经的辉煌；我也见过纵身跃下教学楼的同窗，依然记得那一地的红色，入眼的疮痍，入耳的悲怆；

那个参加过越南战争的爷爷曾经告诉我，每个人的生活，本来就是灰色的，那些所谓的快乐的人，只不过是在茫茫苦海中，找到了几粒蜜糖。

我明白，人们的生活总在下雨，却难得看见阳光。

谁没有难处呢？谁没有悲伤呢？谁没有不堪呢？然而，然而，总有那些人，带着令人敬畏的光和热，撕开一层一层的灰暗。

我在医院见过逗笑癌症小女孩的护士姐姐，带着她温婉大方的笑，给一个小姑娘播下生命的希望；我在深夜两点见过老师在大街上哭着抱住逃家的孩子，嘴上说着批评的话，却紧紧抱着那男孩；也曾经有不认识的大姐姐在我放学的深夜偷偷送我回家。

就像那撕开云层的太阳，总是有无数的人，仿佛带着驱散寒气的咒语，强悍而嚣张，撕裂灰暗，赶走难堪。

我也明白，人们的生活不是没有阳光，只是没有撕开云层的那个人。

见过那光，便不再为难闻的果子懊恼，不再为压抑的云层悲伤。心情大好，便只想去嗅嗅小野花的芬芳，去品品胡萝卜的汁液甜香，突然想去看看大好河山。

那光，落在我脸上，赶走了黏糊糊，湿答答的水汽，留下温暖而干燥的气息。我被寒气激起的汗毛渐渐平复，心中恍然被填满，安静，安详。

那天，我看见暖融融的光从云里洒下来，那让我愉快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