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渐渐长大了,我从产后抑郁中慢慢走出来。偶然翻日记,曾如此清晰的记录了当时的心理——送给还在抑郁中的人们。
我在那个年轻的洗牙师喊我名字的时候应了一声,就跟着她走进一间小诊室,接受她给我洗牙。
我倚在中间的大躺椅上,她缓缓放下靠背放我躺下,我闭上眼睛,伸了伸腿,进入一种我期待已久的舒适状态。
见牙医是一件痛苦的事。比起蛀牙疼,洗牙似乎更疼。没有经常洗牙习惯的人偶尔去洗牙,简直是没事儿找罪受。
但我倒更愿意躺在这儿,因为如果不是看医生,我永远没有可能这么舒服的躺一会儿。最受煎熬的时候,我曾幻想,如果我昏倒在地上,直到那个下班回来的人看见,他送我到医院我才醒过来,那我就可以这样躺一下;或者我轻轻的自杀,没有死,被送到医院抢救,也可以躺一躺。这么向往住院,我猜只有在医院的病床上,我才可以真正的没有顾虑。那时我是一个病人,谁会跟一个病人找事儿呢?
小M出生后的几小时,我被推出手术室,推进观察室,然后又推进病房。在病床上能看见窗外春天被小雨洗涮的新绿和天空不薄不厚的阴云。挺大的屋子只有睡觉的小不点儿、我和他爸爸。那个淘气的小不点儿的哥哥此刻在朋友家,除了有点想他,倒也觉得清静。他爸爸问:“现在感觉怎么样?想吃什么吗”?我还真的想吃什么,九个月以来从来没有的对食物的欲望。医院提供的病人餐端上来的时候,他爸爸在旁边伺候着,我闻到一股饭香,同时涌上一股从来没有的幸福感。
从来没有的?也许不是,在这之前,还有一次。
是我再次进到学校学习。那时已经离开学校很久,为生计挣扎了很久,结婚很久,被两个无知的年轻人的婚姻折磨了很久。再回到课堂,渐渐润养的恢复了人形。每天放学回家的路上,心情像一只轻盈的小鸟。有两次有陌生的男士在路过身边的时候,突然微笑着对我说:你很优雅,很漂亮。我不漂亮,只是那份轻松快乐让我看起来光彩照人。
只有这么两个幸福瞬间。那其余的时间是什么呢?
这个年轻的小姑娘洗的不疼,她动作轻轻的、柔柔的,比我预备的疼痛感好很多。也许是我感觉不到疼。
据说严重抑郁症的人割腕自杀时他们确实感觉不到疼,因为内心的痛苦更强烈,割下去的疼痛平衡一部分内心的痛楚,甚至有一点快感。
我只是轻微的抑郁症。长时间在家带两个孩子的操心和劳累让我吃不好睡不好,产生了自己摆脱不了的抑郁感。我早上不能起床,起床不能做事,瘫坐在一处心里大声嘶喊“我不想活了”,面无表情。过了中午会好转,晚上亢奋不能入睡,继而早上不能起床。这种抑郁在北美并不算罕见,或者说在当今社会并不罕见,只是在这里已经引起社会的关注。
也许是这家诊所的牙医、洗牙师技术水平都比较高。我只是被以前那家给吓怕了,他们的工具稀里哗啦的在我嘴里工作,好像没把我的嘴当活人的嘴。主治牙医给我拔牙的时候也不疼,他是一位已经做了二十六年牙医的老基督徒。他说:“不用担心,我打麻药不疼的”。果真就不疼,动作也是轻轻的、柔柔的。
我的保险卡找不到了,因为我经常没有记忆力。没有卡就该自己全额负费,不过他们给我把交费的时间一拖再拖,等我的新卡来。
我还记错了一次约诊时间。迷迷糊糊的跑来,前台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士见我说话语无伦次,关心的问:“你开车来的吗”?
我说:“我先生送我来的,不过他已经走了,我坐公交车回去”。
“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吧”?
“我没有手机,而且我想自己走走,我不想回去带孩子”。说到这里我想她怀疑我在家里可能受虐待,除了看孩子没什么权利。而我每次都会多说几句,因为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后面跟问题无关的话就跟了出来。
“你住的远吗”?她继续问。
“我住沙石区”。
“那很远啊,你知道怎么坐车吗”?
“知道,先坐城铁再倒公交”。
“那你有钱吗”?
“有的,谢谢”!我出了门。
“你自己可以吗”?她还不放心的追了出来。
“可以”!我冲她笑了一下,谢谢她的好心,走了。但我真的晕晕的在停车场转了一大圈才找到路。
从她的关心,我证实,我的样子确实像一个不太正常的状态。
还在抑郁中的你,相信终有一道阳光在某个时刻会照进你心里,慢慢驱逐去黑暗,让你重回健康,重见生命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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