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柳青3

作者: 织旎 | 来源:发表于2019-03-10 08:53 被阅读1次

    (因为热爱写作,所以愿意用心,我是织旎,请关注我)


    Section Three

    “哐当”,镜子碎成几片,带着痕迹却没在镜框中掉出来,像是几张碎牛皮纸拼的藏宝图,闪闪发光映着我漂亮的脸庞。

    我是高句丽的女护法,窗茧。

    万俟玺怎么会突然出现了呢?这种忽至而来的惊吓会让我害怕的。

    幸好我的心慌没有泛在脸上。

    王倒在黄金铸成的专座上,难得的好好休息。尽管被迷药迷昏的滋味不太好受。

    宇文成都殿下命令我暗杀高句丽组首领,还是下不去手。

    能不能用万俟玺的剑停了王的呼吸呢?我不怀好意地想。当然这也迫不得已。

    几年之前,我同万俟玺一样,被王选中成为南下做卧底的成员,他分派去了皇宫成了大将军,我则南行来到扬州,走进了翠鸳雅阁。

    事实上,翠鸳雅阁并非单单是青楼这么简单,它隶属于宇文家族。宇文化及深知隋帝杨广贪酒好色,故特意盖了这么一座楼,以诱惑皇帝拿其软肋。包括妤琴牙,包括破蕊碎离,都是以此缘由走进这里的。而在杨广南下首次走进翠鸳雅阁时,他中意了妤琴牙的美色,妤琴牙卖艺不卖身众人皆知,这次依旧拒绝了追求她的男人,幸好是宇文化及出面,才安然了事。

    可自从那个叫烟柳青的姑娘来到翠鸳雅阁,妤琴牙像是变了个人。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和我密谋杀死碎离,给烟柳青安排了个有迹可循的身份。大家说的都不错,碎离是真正为烟柳青而死。

    我的心虚让我忆起很久之前的事。故作镇静的笑容问万俟玺:“你知道王座之人又是谁吗?”

    先是走到幼尸旁,蹲下来抚了一把这小孩没了面色的脸庞。这尸体当然是我杀的,我用剑剜出了他的心脏。他听到了我的秘密,我和朋友之间的秘密。

    朋友?

    承认自己是冷血,那又怎么样。我没有朋友,只有主人和敌人。我的朋友,只是镜子里映出的另一个我,唯一可以相信的就是我自己。我所说的朋友之间的秘密,简单说就是我的自言自语。

    小男孩趴在窗台上,窃听不关于他的事情。这种多管闲事非要凑热闹的人,该死。而这个小孩看上去很眼熟,他好像是袁筝的儿子吧。也好,你们父子两人都死在我手上。

    妤琴牙对我说过,烟柳青的身份不一般。我试着朝那些寻欢作乐的达官贵人们描述玉镯上面的图案,原本一脸淫笑的他们立马严肃开来,小心翼翼的告诫我:“美人,有些话不能随便讲。”这让我对柳儿的身份更加好奇,也让原本就扑朔迷离的翠鸳雅阁更是铺上一层浓雾。

    烟柳青成为第二个卖艺不卖身的青楼女子。

    我刻意去接近她却发现,烟柳青失忆了!我甚至明白这个姑娘出现的原因,她有显赫的地位自身却不知,一定是有人要把她当成傀儡操纵。

    以我施放暗器的速度,烟柳青根本没察觉我是如何在她面前杀死袁筝———那个蹲在翠鸳雅阁门口要饭的乞丐。虽说我和袁筝都是高句丽人,可我也身不由己。因为妤琴牙对我说,希望我帮她杀一个人,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于是倒霉的乞丐死在我的暗器之下。我看到袁筝死前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是把打探到的信息写成纸条塞在门前石柱缝隙里。

    袁筝的死神不知鬼不觉,所以并没触动太大震惊。其后万俟玺以将军身份冲进房门刺杀杨广未果,这昏君依旧浸淫在他安途享乐的思维里,要和未经人事的烟柳青春宵一度。令我震惊的事发生了,孤傲清高的妤琴牙宁愿献出自己也不让那个身世显赫的姑娘遭受一点侮辱。

    刺杀之事定会触发杨广的容忍底线,为保护翠鸳雅阁的女子们免于性命之灾,陈妈妈特意通知所有人抓紧收拾行囊各奔东西。她自己,死于突发的火灾。

    而在火灾里被烧残的肢体是属于袁筝的。这就是妤琴牙要我替她杀人的缘由。隋朝律法再无人性也没法对一具烧成灰的尸体下手吧。真正的陈妈妈,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消失了。

    我又回想起几年前,皇帝第一次来到翠鸳雅阁,陈妈妈逼迫妤琴牙服从杨广的淫威。

    她举起剪刀,刺死陈妈妈后惊慌失措的样子。

    妤琴牙说,那是她唯一一次杀人。

    由我亲眼目睹,我们合口掩盖了陈妈妈的死。接着由妤琴牙一人饰两角,假扮了陈妈妈这么多年。

    所以说翠鸳雅阁的控制权,早已不再宇文家族身上,她是属于妤琴牙自己的翠鸳雅阁。

    万俟玺的眼神紧紧凝聚在王的脸上,我拔出他的佩剑,架在王的颈上,他很困惑的问我:“为什么?”

    他问得模棱两可,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还是为什么我会杀王?

    不过谁会在意此情此景发生的事情呢?

    因为过不了多久,将会有更大的事件发生。种种的蕞尔小国,都将成为历史漫漶的长烟之中必然要消失的东西。

    如果不是先王,我也是必然要消失的人。

    先王在死之前对我说,一定要辅佐好高句丽的下一代统领。

    这也是我舍不得杀掉王的原因。我是个冷血的人,但也会稍稍纵容自己悲悯一次。

    很小很小,父母双亡。记得被先王救下的那天,冷风从北边呼啸吼来。我赤裸着双足,踩在市集喧闹的道路上。

    傍晚,几名骑马者驰在前头,后面是庞大的队伍,这是先王打猎回归时的场景。

    先锋的马疾奔,而我,失败的运气,正好挡在马前。骑马的人勒紧缰绳,马蹄差点踢碎我的脑壳。

    我想所有人都能猜到以后发生的事情。就当有人掐住我的脖子,怫然大怒地要把我扔到角落里去时,先王救了我,并把我带进高端的生活。

    不过我可得不到贵族的对待。先王把我交给一位号称是高句丽功力最高超的武将,我一直随在他身旁,学习武艺。

    几年甚至十几年,我从囡囡幼子成长为如花似玉的姑娘,慢慢强大起来,很少有人再敢瞧不起我。也是这些年从那名武将身上学武所受的苦和累让我几乎再无敌手,虽然吃很多苦,可闲时他对我也是百般呵护,直到有一天。

    武将在无数时间里升职为很大的官,我原以为会跟他享受些幸福,但在漆黑的夜晚,他爬到我的床上,对我粗暴地蹂躏。

    我还记得我缩到床角颤抖至天明,身体冰凉冰凉,泪水染湿了棉被,白得如雪的床单上簇起一朵殷红色小花。

    最后,我杀掉武将,引起轩然大波。

    再从拳头下拯救我之后,第二次得到与先王面对面的机会。我对他说明了一切,他表示理解我并没判我的罪,还把死去的武将之职位给了我,没有人有非议,因为自武将死后,也就只有万俟玺的武功在我之上。

    我的心也从那刻变冷漠。

    先王的仁慈给了我不同的命运,轰轰的耳边糟乱让我的眼神极度寒冷。

    隋人北征,攻打高句丽,先王从前方战场上匆匆离世。继任的王更是个极度不服输的人,我和万俟玺、袁筝身负重任,分饰不同角色,我则潜入扬州的烟红柳绿之中。

    我在翠鸳雅阁生活了这么久,漫长的每天都是度日如年,可我并不觉得寂寞,因为我深深地爱上一个男人。

    他送我的妆镜,就在刚才一刻,摔碎了。

    他冰冷庄严的外表下,怀藏着雄心抱负,他要助他父亲,夺取隋朝政权。

    时机成熟,更大的事件即将发生!

    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尸体,我不得不撒下弥天大谎:“王杀死了他。”我指着幼尸,“这个孩童是袁筝的儿子,因为袁筝没有完成任务,王已经灭了他全族。”

    万俟玺惊讶起来,手指发着颤。我知道,他默默的相信了我。

    “在我回到王身边时,王准备用暗器杀了我,被我察觉到,迫不得已使用了迷药。”我装作很无辜。

    “另外,”我继续讲,“你没有发现你的水挽消失了吗?可能……”

    “不要说了,闭嘴!”万俟玺对我大吼,整个宫殿因震撼而颤动着。

    不过,我并没有停止自己的激将法:“只是你和水挽的爱情已经出现罅隙了吧!烟柳青才是你的心头肉!”

    “闭嘴!”万俟玺被怒火烧得神情激动进而变为神志不清。

    “水挽死去就忘了吧,她对你不重要。”在我说完这句话后,他冲了上来。

    在他离我近在咫尺之时,我把剑推进了王的喉咙,而后侧身躲开。

    血溅在了他的身上,万俟玺顿时一动不动。

    “你竟然杀了王!”我做出十分夸张的表情,这个表情一定相当丑陋。我趁机准备好了带毒的银针,拈在手指之上。

    但他的目光转而朝幼尸望去,冰冷冷的地面放佛被他的目光灼开一个洞。

    突然,他说道:“不是这样子的。袁筝是被你们翠鸳雅阁的人杀掉的。”

    我被万俟玺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惊惶起来:“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又凭什么非要告诉你?”

    他在王的喉咙里抽出佩剑,要向我发动进攻:“翠鸳雅阁的某一天,陈妈妈被火活活炽尽,只剩双脚。可那对足很大皮肤很粗糙,不可能是女人的脚,我猜想袁筝的死和这起火灾有某种必然联系。”

    糟糕,是妤琴牙的计划出现了瑕疵。

    “明明是共事的朋友,为什么要杀他?”

    “我没有朋友。”我感觉很矛盾。

    “窗茧,你很善良,你懂情感,不然你怎会冒着生命危险救下破蕊呢?”

    我冷笑,此后又感到懊悔。

    “我劝你,不要让心里的另一个你霸占了原本的善良。”万俟玺郑重其事对我说。

    爱情是盲目的。

    我爱上了那个男子,我愿为他付出一切。

    当我初到翠鸳雅阁,看到了站在高处的宇文成都,他威风凛凛环视着四周,在他从容不迫的眼神里流露着征服、统治、无人能敌的志愿。

    我心甘情愿被征服被统治,做他铠甲之上的一袭袖口,做他腰系荷包之中的一片香叶。

    宇文成都对我们讲:“当前皇帝昏庸执政,众将早已心猿意马,平民更是与贵族势不两立。内政堪忧,蛮夷小国都在虎视眈眈,茹毛饮血之徒也做着统领千秋万代之美梦。忠义侠士堪忧朝不保夕,而杨广仍征税重罚致使民不聊生,自己却整日歌舞升平施淫辱为乐。”他炯炯目光看着众姑娘,“我们要反抗。”

    “我们要反抗!”他举起佩剑,那股力量几乎要掀翻房顶。

    爱情的前提,便是崇拜。

    我又用更大力气攥紧手中银针。与万俟玺硬拼武功,我输得几率很大。我转瞬柔媚:“我给你看样东西你就明白了。”

    虽说翠鸳雅阁实质的管理权已不再宇文家族手中,然而高句丽的刺杀行动如若成功,必将让宇文成都这么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唯有杀了袁筝切断信息传递,才能阻碍这次刺杀行动。恰巧妤琴牙来找我,她需要一具尸体。

    万俟玺放下警戒朝我走来,盯着我装作拿东西的左手,而将我拈着毒针的右手忽略。

    一刹那,暗器准确刺进他的皮肤。

    “你……”他那无可奈何的样子是我头一遭见到。

    “别乱动,”我说,“不然毒会融汇你全身。”我从怀中拿出了解药,“袁筝的确是我杀的,王也是我杀的,可是目前这个情况,谁会相信你说的话。”我指了指王,又指了指袁筝死去的儿子,“说真的万俟玺,我很可怜你。”

    他火爆的脾气沉却下来。

    “你去撕开王的人皮面具,就明白这么多年你受的欺骗。这也是最后我想给你看的东西。”说完这句话,扔给万俟玺解药,飞身离开宝殿。

    实际上我只是躲在宫殿外,想要快感似的享受着他的崩溃。

    果然,片刻之后,传出了万俟玺的巨大凄吼:“水挽!王竟然是水挽!”

    万俟玺,你真的很可怜。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就没想过那么偶然的暴雨天遇到你的汉人娘子本身就是个多么可笑的事情吗?

    王愿意用所有女人最为珍视的爱情来换取高句丽第一勇士的忠心耿耿。

    所以当我看到你对烟柳青流露出爱意的眼神,我是感到兴奋的。

    可惜沉重的责任包袱压着你,你还是选择回到这里接受那个最为残酷的现实。

    我听完万俟玺的崩溃后,急急忙忙赶路,我还要返回大兴,去见宇文化及。我成功完成了他交代给我杀了王的任务,同时我也迫不及待要见到宇文成都。如此一来我们的计划快要成功了,在高句丽大乱之时,由宇文化及上书杨广加紧讨伐,隋帝必然强征兵源一举北上攻打高句丽。至时宇文化及趁乱夺下不设防的隋都大兴,易如反掌。而我,也会得到我所期望的归宿。

    秋天把她的遮面纱绢丢在广阔无垠的土地上,露出狰狞的嘴脸。深灰色的雾气张牙舞爪地伸下来,挡住了前方的视线。带着锯齿的枯叶给地面化了一道伤痕。

    我就这样走在归宿中,往前的每一步都是未知的深灰。颗类状的小灰尘在我脸上捣乱似的摸上一笔一划。我习惯了这种孤独,好似毁我容一般的孤独。

    大兴的城街远不如繁华的扬州。加上秋意给天空染上的黄色,一切凄惨。

    妤琴牙应该到达了大兴,并已经在宇文化及的协助下接近了大业帝杨广。破蕊代替妤琴牙坐上皇室马轿的事也完全可以推脱到已死的陈妈妈身上。翠鸳雅阁培养出的各位全部才尽其用。

    落叶在逶迤的羊肠小道上铺了整整一层,被我踩过的叶子也因为缺失了水分,“咯吱咯吱”叫起来,断了叶脉。

    可怜的万俟玺,他还有勇气活下去吗?水挽才是真真正正地欺骗了他,榨干他无数微薄的奢求与希望。留在万俟玺身边的烟柳青和破蕊,能否助他走出迷茫?我祈愿万俟玺能好好对待柳儿,但愿我心里的宇文成都也能给我一回甜蜜的滋味。

    渺邈的未来看似遥不可及,但在品尝打碎了五味瓶的酸甜苦辣咸之后,它与我近在咫尺。

    妤琴牙成为隋帝新的爱嫔,已成为杨广的心头肉。听说最近妤琴牙要游访各县,在我赶回大兴的那天,整个都城已经被红色纸张覆盖住每个角落,那些红色纸片被阳光亲吻过后,露出喜洋洋的笑脸。这些看似无奇的事情实际上都是一场即将到来腥风血雨的预谋。

    慵懒的阳光下,抵不住狂风对着大地猛烈地一次有一次抽打,溅起的血红色纸张刮到街道匆匆来往的行人脸上变成他们的面具,一张张看似喜洋洋的面具。

    然而笑脸一寸之后的肉皮,是不变的幽怨愤怒表情。数以万计的强令征兵,垮得人们眼睁睁看着妻离子散。

    狡狯的心怦动着,积压满了欲望,愈来愈鼓,只需要拿针一扎,血淋淋的现实瞬间爆炸,颠覆。

    我回到宇文府邸,拜见宇文化及,向他禀报高句丽王已被杀死的事实。我作为凶手,可以坦白无羞继续活下去,甚至有了更美好的期望。而作为同等的担当,我内疚地认为自己给整个种族都带去了灭亡的阴霾。

    宇文化及正握着小球之类的文玩洋洋得意,想着自己成为下一代帝王连做梦也要情不自禁笑起来。

    他花白的头发盘成发髻高傲的在头顶纠集。看到了我,挪动身下的八仙椅,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我:“窗茧你回来了。”他的神态尊威得像只古佛,等待着别人昂头仰望他,被他居高临下俯瞥似的。而他不却不知洋洋得意的笑是多么丑陋。

    宇文化及捋了捋很长的胡须,期待着我的答复。

    我轻声娇笑着,用袖遮住唇:“不负众望,该做的都做好了。”

    “好!”他突然立起,手掌向旁边的桌子狠狠拍去,“我这就去乾元殿向皇帝禀报。”

    “那属下告退。”我半屈膝,做了符合礼仪的动作。

    宇文化及声音突然压很低:“辛苦你了窗茧,我小儿成都目前琐事繁忙,待他有空定来看你。”

    一句话便让我神志不清。

    真的感觉太累了,回房休息,疲乏的巨笼把我框在横竖不透风的残垣之里,我只有一颗焦躁的心如同无头苍蝇四处乱撞。

    这是一个没有梦境的黑夜,或者是一个全是黑夜的梦境。我格外疲颓的身体,感觉有一把刀轻轻划过,像是一夜白发变妪,数不清的伤口变为可怕的皱纹。我好似听到王的声音,听到袁筝父子的声音,他们的力量让我腾空而起,我在万丈深渊中手足无措。

    醒来之后对着镜子揾拭,莫名留下眼泪在那个全是漆黑的梦中,又出现了怎样的情景呢?

    洗漱完毕后,有人闯进我的房间,竟是烟柳青。

    “怎么是你?”我大吃一惊,她本应该陪在万俟玺身边的。

    “窗茧。”她依旧美楚动人,只是多日不见更增分一丝冷艳。

    变得像我。

    “万俟玺和破蕊呢?”我问,“你怎么没同他们在一起?”其实更困惑的是,她怎么进入宇文府邸了?

    而她的下一句话,更是爆发了如此震撼的威慑。烟柳青说:“他们都成了死人。”

    就像她告诉我“我杀了他们”一样。

    “是妤琴牙带我回来的,从遥远的北方某个村落。破蕊死了,万俟玺下落不明,听说是刺杀了他们族的王企图叛变,估计他也是死掉了吧。”她淡淡地说,好似事不关己,“宇文府这么大的地方,多出个丫鬟也没人会在意的。”

    我惊异且自责,惊异破蕊之死,自责杀了王的罪名。

    “窗茧,我想你一定知道这是什么。”她伸出手臂,亮着那个带有隋朝皇室图案的玉镯。

    “现在你自己也应该知道这是什么了吧?”我微笑对她。

    “妤琴牙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她说这话时有些黯淡,“你们都是宇文化及企图谋变的棋子。你们想利用我的身世,拿住杨广的软肋。”

    “柳儿,我根本不清楚妤琴牙有什么计划,她是个高深莫测的人。况且我只知晓玉镯代表着什么,并不知晓你的身世。”

    “很多年前杨广为了夺权,将他的兄长囚禁至疯。”烟柳青轻声说道。

    “这个事有所耳闻,杨广的兄长是前太子杨勇。”我答。

    “我便是杨勇的女儿。”从她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色彩,“我失忆了,我根本无法判断妤琴牙告诉我的这些是不是真的。”

    “那破蕊又是怎么死的?”我问,“那天我明明救下了破蕊,并把她托付给万俟玺。”

    “万俟玺将他的佩剑与破蕊的尸体葬在一起,我帮他拿回佩剑,并亲眼看到了破蕊的尸体。”烟柳青微闭眼睑,我想她的眼前正浮现着她所描述的画面。

    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委屈,冒着生命危险救出她,还是没能让她获救:“在翠鸳雅阁的日子里,破蕊是真心对我好。破蕊从来都不知道翠鸳雅阁存在的目的,她只是想跟着她姐姐碎离,却走上一条不归路。”

    我看到柳儿双臂死死垂直着挣扎,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阻挡不了。之后她回头走出房间,默默无声。

    我就这样站在原地。

    太阳依恋不舍地又在人间回眸,绽放出美丽的红晕色笑容。夕阳便短暂的存在了。

    宇文化及回府的时候,弄出了很大的声响。也在那一刻,夕阳消失了,黑暗来临。

    黑夜仁慈地遮住每一张罪恶的嘴脸。

    宇文化及的步子踱得梆梆响,宁静的黑夜传出这种声音格外尴尬。我猜想,他定是得意洋洋的,自认为用力踩下的每一步脚印都会亘古永存。

    突来的一阵秋风执着冷气从天而降,敏感的鼻头感到酸痒,轻轻打了个喷嚏,低头用手帕擦了擦。

    当我再次抬起头,周围的烛光同时亮起来,像一支支鬼火被风吹而变得张牙舞爪。我听到来自宇文化及那种压迫的喘息声,令耳朵隐隐作痛。

    “大人。”我叫住了他。

    “什么事?”他沧桑的人生使得他的神情更显老态。这本是应该享受的桑榆暮景,可是宇文化及非要突显他的不平凡。

    “大人,是你派人追杀那个被皇帝判了罪的青楼女子吗?”

    他斜眼瞥了我,随后又看向前方:“难道犯了欺君之罪她不该死吗?”

    我哽咽,没有办法也没有理由再来反驳面前的白发老人。

    宇文化及停住脚步,似笑非笑对着梨花带雨的我:“你知道是谁杀死了那个女子吗?”

    远处某个身影款款朝我们走来,光线太暗我根本看不清来者容貌。但她开口说话,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烧透了我的胸膛。

    “大人召我来何事?”一女子欠身对宇文化及请安。

    碎离!

    宇文化及捋着胡子,哈哈大笑:“这才是我手下的杀手,不顾亲情,只对我忠心!”

    碎离的脸上划过一丝失落,在倏然间又是谄媚的模样。

    “你真的杀掉自己的妹妹吗!”我的怒火即使有万般无奈也唯有化成泪水夺眶而出。

    宇文化及用压迫感的声音威胁我:“窗茧,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做好你棋子的本分,享你事后的荣华富贵。”

    “你才不配支配我!”我的话刚说完,对面的碎离冲刺袭来,一掌推到我胸前,凌空飞出然后重重摔倒在地。

    “窗茧你越来越放肆了。”碎离指着我,凌厉的双目盯住我。

    “你竟然杀死自己的妹妹。”我低沉的声音在胸口传出闷响。忍着疼痛,向前趑趄着。

    夜更深了,因而蜡烛更加耀眼。

    在眼睑闭合之前,我见到碎离跃起,随后一阵剧痛传来。她那一脚踢在我身上,我被迫翻滚了好几圈,头部狠狠撞在石铺道上。

    感觉自己变成了飞蛾,在黑暗中寻找一团火焰,暖我身子,哪怕失去翅膀,也要找到那束火焰。

    当我再次醒来竟全身赤裸,腰部那一大片淤青应该是拜碎离所赐。我的周围是一地碎石,我被丢弃在山涧旁。

    原本身上的衣服随意抛在四处,我想要拾回属于我的东西,双腿却莫名没有了任何力气。费了很大的劲,才把衣服穿好,还发现袖内藏着一封信,是烟柳青写的,大致告诉我昏迷期间发生的事。

    烟柳青在宇文府的身份仅仅是一名侍女,她没有办法保护我,因而只能送我逃离这是非之地。那时,宇文化及还有事情要吩咐给碎离,就是那片刻,烟柳青拖着昏迷的我,把我藏在柴禾堆里,躲去了再度回来的碎离对我的杀人灭口。烟柳青托付运送泔水的苦力把我带出去,越远越好。那两个苦力不同意觉得这样对他们没好处。烟柳青说昏迷着这样一位美人还觉得对你们没好处吗?

    全身的赤裸,大腿的疼痛,似乎都可以印证在我昏迷时刻那两个苦力对我做了什么。在烟柳青心中,我窗茧仅仅是一名青楼女子,所以愉悦了男性而又让我脱离命运之忧,对她来说没什么不益。

    信的最后烟柳青说,她救了我并害了我,所以无需感谢,也恳请我不要记恨。

    来到河边,碧波映着我精致的脸庞,清洗,那摇晃的河边泛起波澜,一层一层跌宕着,盖住我深藏许久却终于忍不住落下的泪水。

    碎离像狗一样趴在宇文化及身旁,等待分到一块骨头,这画面充斥在脑海中,令人厌恶。碎离,我一定让你死得难堪!

    我漫无目的地赶路,不知要去何方,不知心中方向。我劈开腿迎着一个又一个马夫投来的那种贪婪目光,我吃到令我温饱的食物,我也无需只用双脚赶路。就这样不停地走,几日之内到达一座繁华的城,城内的街道上到处撒着红色的纸片,马夫对我说,此城今日将迎来当今最受圣上恩宠的妃子。

    马夫说的妃子,应该是指妤琴牙。

    “我需要一身新衣服。”我对马夫说。

    “可以。”他急匆匆宽衣解带,色眯眯的眼神打量我的全身。

    我走近他,在他猝不及防之时把匕首刺进他的后脑。

    他的财富一瞬间都变成我的。我嗔怪自己明明有更简便的生活方式却犯了糊涂。无情的冷血的人,终究要走这一条不符合情理的路方能长久。

    悦耳而响亮的喜庆奏乐声从很远很远的街道传出来,人群呼啦啦围观看热闹。我走进一处裁缝店,出刀毙了老板的命。我真傻,有了武器,提着那沉甸甸的黄金白银又有何用。

    街道早已沸腾起来,我看到的人群并不是得意洋洋的表情,相反,他们愤怒,他们在厚积薄发。

    庄重的队伍走来,最前面是几十人组成的吹奏乐队,随后一层层的士兵包围着最中央的一顶八人大轿。我发现,人群全是强壮的男人,除了我,没有一个妇人或童儒。

    混进人群中,强忍着他们莫名的目光和厚重的汗水味道。

    突然,四周没了声音,所有的人都目不转睛盯着轿子。当它驶到人群正中间,寒光闪过,带头者喊了一句:“杀啊!”上百人数潮水般涌过去,他们分别拿着不同的铁器。

    而人群只是白白牺牲在侍卫们刀下,在我看来胜负已分的反抗,感到可笑。

    被侍卫们团团围住的轿子以及那些演奏的和抬轿子的人,包裹在安全的铁皮与尖枪之内。

    可突如其来的变化是,那几十名演奏的人,皆从身上抽出刀,似乎是经过特殊的训练,在转瞬之间杀了不少侍卫,轻松取下他们的脑袋。化成演奏者的杀手们朝着轿子奔过去,红着眼使那些无辜的抬轿者丧身叛乱之中。

    混沌的世界在这一刻恶劣起来,只有我一个人作为旁观者看着他们打斗。而在此时,轿子里的人掀开帘,毫无表情的脸如此精致。

    妤琴牙。

    从远处赶来的军队呼啸磅礴着。战马的步伐铿锵有力,踩在石板街道上隆隆作响,石板似乎要迸裂一般。

    苦苦支撑的杀手们寡不敌众,看样子还是很快就要一败涂地。他们硬撑着,身上被砍的刀口流出血液,把原本穿在身上的红袍染得更为鲜艳。

    遍地尸体把华丽的轿子围城水泄不通。

    有一个穿红袍的男子,倒地之后尚存一口气,他的目光幽怨地看着我,然后,就这么永不瞑目。

    妤琴牙下了轿子,眼前的场景让她闭上了眼。我慢慢向她靠近,也注意到那个一直幽怨看着我的演奏者杀手,回了头。他并没有死,用着最后的力气撑起身子,把刀子高高举起,朝妤琴牙扑去。

    来不及了,如果杀手的刀子在此时落下,妤琴牙将必死无疑。

    红袍者沿着妤琴牙的身子奔过去。

    她依旧闭着眼睛。

    轿子里还有另一个人。

    我早已经起身,在杀手袭击轿里之人的时候,一支暗器扔过去,打在杀手的手臂上,他最后的力气已不能使他承受再一次的伤害,应声倒地。

    侍卫们拿着刀一次次捅进倒地的死者身上,以防还有假死者造成突然偷袭。

    轿子里的另一个人下来,杨广,当朝皇帝。他环视四周,目光些许时间盯在我身上,随后扶住妤琴牙:“爱妃你没吓到吧?”她微微点点头算是做了回复。

    如果我知道轿中还有一人且这个人是皇帝,绝不会出手相救。我并非圣贤,不会杞人忧天忧天下苍生忧穷困潦倒忧生灵涂炭。眼前的男人如若死掉了,他的隋朝被扼杀了,我的幸福就来到了。

    那一天,我将迎来我的婚期,我与宇文成都的婚期,是多么晴朗。

    很大的胆量盯着杨广的五官看,这是张带满温柔劲儿憔悴的脸。他紧紧地看着妤琴牙,甚至舍不得让眼睛眨一下,好怕闭眼的瞬间黑暗会让他丢了心爱的女子,目光里是满满的爱。

    急跑来的武将跪在地上,自责疏忽之罪。杨广仅仅是唤他起身,简简单单说了一句话,只见那武将一刀刺进自己的腹中。

    妤琴牙在这鲜血淋漓的场面中隐忍,她注意到了我,艰难挤了一下嘴角。我与她有近乎百步的距离,并不知道她要表达什么含义。

    皇帝对身旁之人传了口令,返回轿子中,妤琴牙看上去一筹莫展在焦急什么心事却又不能开口喊出来告诉我。

    于是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妤琴牙姣好的面庞上,全然没在意身后,那个刚刚听从皇帝口令的人,他狠狠地给了我一刀,闪过一片凶光,背后火辣辣的疼,一条从肩头到腰部的伤口迅速裂开了,热乎乎的血液黏在衣衫上。

    失去知觉,在那之前我明白了妤琴牙要传达给我的信息。杨广生性好疑,他不信有人会平白无故救了他。

    而我也真是毫无理由的救了他。

    当我醒来,躺在了皇宫的软榻之上。我在昏迷之中不断地遇到破蕊正向我奔来,她的姐姐举刀正虎视眈眈望着眼前的猎物。

    伤口已经不疼了,一点疼痛感也没有。我慌忙的伸进衣囊想寻一把镜子瞧瞧自己脆弱的模样。

    有人走来,端着一碗汤药,妤琴牙优雅的姿势符合她如今高贵的身份。

    “你终于醒了,”她说,“命运又让我们重逢。”

    我接过她递来的汤药双手极度摇晃。

    “药太热,稍微放凉一会儿吧。”妤琴牙按着我的手迫使我放下药碗,“听着,我们还要一心用力,颠覆杨广的暴政。”

    “是啊,虽然彼此都已离开翠鸳雅阁,宇文化及赋予我们的使命还是没有完成的。”我颔首微微笑。

    “不是为了旁人,是为了我们自己。”妤琴牙握住我的手,“我许诺给你想要的一切。”

    “难道是你要当第一个真正统治中原的女皇帝?”我直截了当地说。

    “我可以让你当。”她斩钉截铁说道。

    “那你图什么?”我说,“自从你杀掉真正的陈妈妈之后就有反叛的想法了吧?”

    “我只是拿回我的东西。”她很小声。

    “我不同意。”我并非追名夺利之徒,我仅是希望早日得到我如期的爱情。

    她拍了拍的我的肩膀:“药凉的差不多了,喝了吧。”转身离去。

    默默凝视着她走后未闭合的门。许久之后我端起药,失神就掉在了地上,药碗瓷片与白玉锲成的地板响亮地碰撞在一起。

    黑色的药汤从瓷碗的缝隙中迸裂溅的到处都是,挥发着难闻的中药味。

    我抖动着,低头看着药汁缓缓流动,黑色污迹扩散范围愈来愈大,那些药汁不停沸腾,泛起一群气泡。

    门外听闻异响的宫女闯进来,她拿着抹布去擦拭地上污迹,突然宫女失容的神态一声惨叫,她蹲在黑色污迹旁,抹布扔在一旁。

    “怎么了?”我问。

    “没事没事。”宫女掩饰着什么,小心翼翼两指夹起抹布,丢进盛放垃圾的器皿中去,迅速离开了我的视线。

    白玉地板上的药汤被擦掉,泛出更亮白的颜色。

    我看了看器皿里那块沾满药汁的抹布,它的一角被腐蚀掉了。

    我似乎懂了些什么。在无声无息的时光流淌中,差点被人夺走了生命。

    妤琴牙为我端来的药,是毒药。

    权利的游戏里,为人所用便是友,否则为敌。

    大兴城外的空地如今种满了树,在这个多情的秋天,叶子从淡绿色变成枯黄色,零零散散的偶尔飘落几片。没人会在意这区区廖稀的落叶,却在短短几天之内,让所有树变成光秃秃的样子。

    自从摔碎了宇文成都送给我的铜镜,我发现自己照镜子的次数逐渐变少。爱的不是镜子,而是送我镜子的人。

    我有多久没能见到心爱之人,迫切的想念,他身在何处,是否如同我一般,期待那最终完美的结局。

    街道上,人群沸沸扬扬挤成一团,还不时发出喝彩与嘘声。很好奇,便凑了过去。

    是擂台比武,哪家有钱人又要招选驸马了吧。

    擂台上是个很壮的男子,凭借一身蛮力,嚣张了好久。他还很傲慢地喊道:“又有谁敢挑战我!如果没有,那这五百两尽是我的了!”

    五百两,不是个小数目了,我觉得自己还是很需要这些钱的,就跳上台子。

    人群又是一片唏嘘,有些人发出了耻笑,似乎是十分瞧不起我。

    很壮的男子是个光头,脸上有条长长的疤,看上去很凶悍,他同样瞧不起我,用调戏似的口调问我:“小姐,这么漂亮的脸庞不怕被刮花了吗?”

    我淡淡笑了笑,瞬间转移到他的身前,用膝盖顶在了男子的腹部。

    他厚重的身体向后踉跄了几步,我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轻松将男子击下擂台。

    人群顿时安静了,被我眼花缭乱的身手惊呆。

    在这片寂静中,传来一声很柔情的撒娇:“你上去把她打下来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两个躲在人群中的身影。我望过去,竟是万俟玺和碎离!

    碎离紧紧依偎万俟玺臂膀旁,天真地仰头看着他,露出纯情可爱的表情。

    碎离你真是臭婊子!

    万俟玺抬头盯着我,露出狰狞而凶恶的模样,但没坚持几秒,又长长的舒了口气,一脸无奈。忽然间他从袖口掏出银针,一排细小的暗器飞速朝向我,猝不及防感受到疼痛。

    突然脑中冒出幻觉,一些很浮华的片段映在眼前,宇文成都与他的娘子正拜堂成亲,新娘的脚下一层一层渗出血。

    心口一紧,嘴里像是含满枯叶麻木着,全身炽热,突然变得非常渴望。我明白,银针里面的毒素涌上来了,眼前是五花八门的颜色交织在一起,像水源一样潺潺流动着。

    万俟玺不知不觉将我扛在肩上:“窗茧,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中了毒,想要解药的话就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关于水挽,关于烟柳青。我差不多懂得其中道理了。”

    一想到他身边的碎离,我深深叹气:“万俟玺,你其实什么都不懂。”

    碎离装作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朝擂台上走来,我偷偷贴在万俟玺耳边:“你身边的这女人是宇文化及的手下。”

    万俟玺此时已往我口中灌解药,他仍旧是那个心软的人,被王欺骗又被眼前的碎离欺骗。

    不过他说:“窗茧,你觉得我还能信你吗?”

    我跟随着来到万俟玺的住处,因为碎离一直在,我并没说任何与宇文化及有关的字眼,我告诉了他烟柳青被妤琴牙带走的事,告诉了他袁筝以及真假陈妈妈的事。

    碎离在准备诱人的饭菜,香味沿着风一道传入我的鼻腔,桌上铺满盘盘碗碗,轻声唤万俟玺该吃饭了。

    蓦然十分感动,我的泪珠忍不住地滑落下来,似乎看到了所向往的最幸福的生活。

    这是个很朴素的小茅屋,屋子还有点阴暗潮湿,默默夹菜放入口中,我真的不敢相信眼前的女人是碎离。

    时间仿佛凝固在此刻,茅屋中压着厚厚的阴郁,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房顶忽然响了“叮”的一声,整个茅屋顶似乎都震荡起来。我慌忙口中的白饭,想要冲出去看看究竟,在看万俟玺,他已经迈出去好几步了。

    万俟玺翻上房顶大失所望地摇了摇头,我却看到他的背后一个人影窜出来,往远处跑。

    我追了上去,万俟玺紧随我之后。

    附近的地形非常崎岖,到处都是突出的山秃,还有密密麻麻的枯叶埋藏在黄沙之下。

    每当我就要跟丢这个黑影,前者便会故作停滞让我赶上几步,像个傻瓜被人愚弄着。

    我已经深陷麻密的枯叶林中,失去水分的叶子被我一脚踩碎。

    黑影躲在许多枯叶盖住的山秃屏障后面,我刚想翻过去,身后的万俟玺按住我:“小心陷阱。”我对他点了点头。

    万俟玺又把他的佩剑递给我,我用剑朝山秃之后狠狠刺去,没有任何声响,那黑影倒下了,佩剑上沾满暗红色的血液。

    我和万俟玺看着那被刺的黑影,竟然是碎离。

    他愤怒地狂吼,整个大地皆为之震撼。

    我将手放她脸前,没有了鼻息。

    她死了。

    刚刚那一剑正好插进了她的心脏。

    万俟玺绝望的愤怒的眼神再次盯住我,我摸了摸死者的脸颊:“你别着急,这可能是人皮面具。”

    果不其然,我一把撕下来。

    我看着剑上暗红色的血,只有早已死去的人才会呈现出暗红色的血液啊!

    于是猛然惊醒:“你家里的那位女子……”

    万俟玺听完我的话飞速赶回去,茅屋之中饭菜还飘着热气,地板上划着一行痕迹“想要救她,到宇文府邸”。

    万俟玺两排牙齿狠狠地相互交合,头上青筋暴起。

    “这是个引你送死的圈套!”我抱住他,“相信我,那个女子便是杀害破蕊的凶手啊,她亲手杀了她的妹妹啊!”

    “万俟玺……”

    “万俟玺……”

    我用力抱着他,我要他相信我的话。

    却只听高句丽的勇士冷笑一声:“虽说与这个女子还未有床事,我握过这女子的手腕,她定是个习武之人。”

    万俟玺回身擦掉我流下的泪水,坚定地看着眼前的字:“难道你不想看看到底有什么圈套,难道你不想给我证明一下这个碎离便是杀害破蕊的凶手?”

    他托住我的双腮,我在万俟玺的怀里近乎受宠若惊:“你害我亲手杀死最心爱的水挽,”突然他轻轻拍我脸一下子,“这下我把仇报了,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就算了吧。”

    我的脸红成一朵娇艳欲滴的花,但还是无比郑重的将王化身成水挽,骗取万俟玺忠诚一生的真实告诉了他。

    万俟玺淡淡叹气:“权力的确是一种伟大的、致命的诱惑,因为它,我在当隋朝将领时也错杀了很多生命。”

    “其实,”我露出嫣然淡笑,“王爱你还是爱对了,你是值得依赖的男人。”

    万俟玺也笑了笑:“我只是说得出这样的话,却不一定能做得到。”

    “是吗?”我对你充满了信心。

    天气变得越来越冷,风吼得越来越狂野。

    大兴毗邻着西北大漠,沙土不断侵蚀行人的皮肤。风带着一丝悲哀吹乱了整齐的头发,吹飞了满地的枯叶,也吹伤了我的心。

    我和万俟玺一道讲了很多话,我们相互的愿望,我们相互的期许。但我还是把宇文成都深深埋在心里。

    大兴是隋朝的都城,虽不及扬州的喧阗,却也是活跃不断。人们戴着草帽和捂口的棉纱,以对抗上天带来的风沙席卷。

    客栈只剩最后一间房,我们两人不得不住在一起。宽敞的床榻虽然足够两人睡在一块儿,肌肤却还是不经意地碰着。万俟玺厚重的呼吸声里也引来了属于我们高句丽族人的野性,他翻身压住我,我奴性一般软下了整个身子……

    我一夜没睡着,等待着遥远的天明。

    当我们到达宇文府邸,脑海里涌现纭纭思绪,那些过往像一粒粒沙子硌在心头。

    “我是万俟玺,宇文化及要我来找他。”他的话说完,宅院门口的护卫让开一条道。

    显然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我所熟悉的,带着他穿过一座木桥,更是别有洞天看到各种奇花异草摇曳在风沙之中。

    那风沙带过一丝凉意。

    那熟悉的温暖的高大的身影。

    那凉意聚成刺,成为他的形状,猝不及防穿透我的身体,谋杀了我的心脏。

    我看到宇文成都。

    宇文成都拥抱着烟柳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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