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就是在替代与被替代中进行。我一直以为是这样。
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1号楼三楼办公室。彼时,我正在同事办公桌旁调侃着衣服的颜色。因为刚刚上完课,又被领导叫去问了一些情况。
我是说,按照常态,我应该已经回家了。
她戴着口罩,露着两只眼睛,一身休闲,我没见过。我只见过学生穿校服的样子。
我对同事说,有人找你了,我走了。
同事说,不是找我的。
于是,我多看了她一眼。问,找我的?
她点了点头。
那你把口罩摘了叫我看看,不要这么考验我的记忆。
高三,离我远了。虽然并没有。但太多年的高三,突然来到高二,才发现我以前一直在奔跑,气喘吁吁,不知道可以停下来。因为不能停下来。因为高三的学生不能停。我得随着他们的节奏。
高二,我想带着孩子们好好地看看风景。于是,我有意地疏离高三,朋友圈但凡跟高三有关的,我可以避开不看,哪怕文字多么美好,哪怕我对美好的文字毫无抵抗力,可我,就是自动屏蔽掉。
她不知道我在那一瞬间已经不知道她的名字。就像我不知道她会对我说,高三的前几个月她每一节语文课都会血脉喷张,鸡皮疙瘩会起来,无论是课文,还是试卷讲评,都是全新的体验。她告诉我这些时,我总有些悲凉。为并不优秀的我不能给他们更好的课堂。
这句话是我在开了无数个话题之后她说的。
如果我不找话题,她会就这样沉默,而且,眼神里没有尴尬。
她说军训晒黑了,我说看不出来,她会把脖子里的衣服往下捋了捋说,你看,就是晒黑了。天很冷,14℃。毫无防范,毫无戒备。
她说晚上8点的车要回学校,华科。
那时是5点多,快6点了。
把她的沉默,把她的悄无声息来办公室和她跟我说的不多的话串起来,我一下子懂了这个少语寡言的孩子。没有预约,就这样来了,我换了办公室,她竟也找到了。她说,知道我在高二,找了二楼没有,就找三楼,如果还找不到,那就回去。
只是,她不知道我,想逃离的恰恰是对他们的记忆。
太累了。2017年,我吃了我从不吃的羊肉汤,还觉得特别香同事说吃不下去膻味太重了时,我才知道我的的味觉在消失。我再也吃不出来我从不沾的辣,任凭因为上火脸上长满了痘痘,以至青春的“战痘经历”我此刻忙个不停,再紧接着嗅觉没有了。我再也闻不到金秋桂花的甜而不腻的味道,我再也闻不到如君子般兰花的清香。再接着是每天11点前不敢睡觉,否则会在夜里1点多醒来。再也赖不了床,没有办法让自己在6点钟醒来,即便是放假,我仍然会在5点多突然惊醒。会见风咳嗽,哪怕我丝毫感觉不到凉意。我夜里9点以后喝水眼睛会肿……
我知道,我的健康在离我远去。领导问我有没有压力,好朋友问我有没有压力,我说没有。
现在我知道。我已经把压力当做常态,所以不知道隐性压力正在吞噬着我。
医生说着很尖锐的话,说我分不清主次。
所有所有的不适,我无法再无视。
可是,
突然就觉得对不起,不应该刻意把记忆收藏。
也觉得对不起,因为也挂念着读初三的女儿,月考成绩出来了,我想着帮她分析一下试卷,虽然过去的这么多年我从没这样做过。她打电话又说有些感冒了。对女儿的亏欠随着岁月,变得更加深刻。
所以,有些对不起,下次,一定请她吃饭。因为真的应该是晚饭的时间。
她给了我两块月饼,说学校很难抢到。她说因为作文写得好,我送给她的雨花石特别漂亮,去学校了,也带着的。
我笑了。我是真的喜欢各种漂亮的石头。很多人告诉我,现在的雨花石大多是假的,可我仍然痴迷。
好吧,从此春夏秋冬,我常驻光明里。因为,不经意间,我的付出也换来了他们的拥抱。
相逢的意义在于彼此照亮,不然的话,一个人喝酒也很浪漫,一个人吹风也能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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