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珝宁愿砍掉自己的右手也要救治武士彟的举动使潘阳的心灵受到极大的震撼,他开始质疑,眼前这个至情至性的孝顺女儿在登上唐高宗的皇后宝座之后,真的下达过将废黜的王皇后和萧淑妃四肢剁去,装进酒瓮里的残忍命令吗?
也许这是历史上那些不满女性当皇帝的封建卫道士对武则天的恶毒攻击和故意丑化吧。
此时的武珝在潘阳心目中的形象,不再是他刚刚认识时的那个刁蛮任性、肆意妄为的都督府千金大小姐了。
“珝儿妹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可不自珍爱?我们大家同心协力,一定可以找到摘下玉镯的办法,你必须答应我,千万不能做傻事。”潘阳柔声的对武珝说道。
“轩哥哥,我答应你。”武珝感受到了潘阳对她的关心,回报潘阳嫣然一笑。
杨贞的眼圈发红,鼻子发酸,武珝似乎在一夜之间变得成熟懂事多了,杨贞对此深感欣慰。
武顺和武瑛一左一右,紧紧地握着武珝的手久久不愿放开,她们虽然默不作声,但此时此景无声胜有声。
“珝儿妹妹,请你伸出右手来让我观察一下,我看看是否可以摘下你的玉镯。”潘阳打破了沉默。
武珝乖乖地将自己的右手递给潘阳,这只手又白又嫩,潘阳这一刻终于见识到了什么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仔细观察之下,潘阳发现,玄妙镯虽然紧紧地贴着武珝的手腕,但二者之间并非没有空隙,只是这个空隙非常小,既不会让手腕硌着难受,又可以有效地避免玄妙镯来回滑动。
潘阳完全可以断定,如果此时让他将玄妙镯戴上武珝的手腕,他可能做不到;但是,如果要将玄妙镯从武珝的手腕里摘下来,他还是挺有信心的。
杨贞口口声声地说武珝曾试过多次,都未能将玉镯摘下来,固然也是事实,但更重要的原因也许是因为杨贞已经知道这只玉镯极其珍贵,舍不得拿出来做药引罢了。
如果是在现代社会,找一个塑料袋,或者平时吃小龙虾时用到的塑料手套,将戴玉镯的手套入塑料袋中,稍微转动并用力就可以将玉镯给摘下来了。可是要想在唐朝找一个塑料袋比登天还难,更别提去找吃小龙虾用的塑料手套了。
如果能找到肥皂、沐浴露或护手霜,涂在戴玉镯的手上,尽量涂厚一些,也可以轻松地将玉镯摘下了。但这个想法也只能是白想,肥皂、沐浴露和护手霜这些东东在唐朝也没有被发明出来。
这一切都没有难住潘阳。
潘阳吩咐家仆从井里打来一桶冰冷的水,从伙房里找来一盅芝麻油,示意武珝将右手放入冷水中浸泡收缩后再拿起来。潘阳迅速地把芝麻油涂在武珝的右手上,他指引武珝将右手手指尽量收缩并拢,安慰武珝不要紧张,以免情绪起伏导致右手肌肉变僵硬阻碍玄妙镯的转动。
潘阳将自已的左手紧紧地握住武珝右手手指头部,右手一边用力捏武珝右手手指根部,一边用力推拉玄妙镯。武珝虽然感到疼痛,但紧咬牙关,一声不吭,十分配合潘阳的动作。
在轻轻转动中,潘阳最后终于将玄妙镯给摘下了。
三姐妹一阵欢呼,喜极而泣。杨贞的脸上则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苦笑。
事不宜迟,杨贞当即吩咐管家通知全体家仆锁门关窗,所有人一律呆在自己的屋里不得出来。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杨贞率领三个女儿和潘阳一起向武士彟的寝室走去。
此时武士彟的情形让潘阳大吃一惊。几天不见,武士彟面色苍白,瘦骨嶙峋,双目紧闭,口不能言,完全像一个死人。
潘阳赶紧将杨贞和武氏三姐妹请出门外,关上房门,从怀里掏出玄妙镯给武士彟戴上。
中国古代历来有男尊女卑、男左女右的传统,既然武珝一直将玄妙镯戴在右手,所以潘阳毫不犹豫地将玄妙镯戴在了武士彟的左手。
说来也奇怪,武士彟的手腕明显比武珝粗大许多,但玄妙镯居然也毫不费劲地戴上去了。
潘阳这个时候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去捉摸玄妙镯为什么会发生如此变化的原因了。
潘阳并没有忘记龙逍遥的警告,玄妙镯对于普通人来说是无福消受的,轻则减寿,重则殒命。但武士彟都已经濒临死亡之境了,再坏的结果还能坏到哪里去呢?以毒攻毒或许还可以收到意想不到的奇效呢。人生有时就是一场赌博,武士彟不是喜欢赌吗?我潘阳今天也敢舍命赌它一把。
潘阳很幸运,玄妙镯有反应了。
当玄妙镯戴上武士彟的左手后,仅仅过了几秒钟,玄妙镯就开始放射出耀眼的光芒,而且光芒的颜色按照赤、橙、黄、绿、青、蓝、紫的顺序不断地快速变换。
一柱香的时间快到了,玄妙镯的光芒越来越弱,颜色变换越来慢。最后,光芒彻底消失了。
武士彟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潘阳沮丧万分,难道玄妙镯不起作用?
“轩儿,谢谢你。”正当潘阳拖着沉重的脚步准备打开房门,向杨贞和武氏三姐妹宣告救治失败的消息时,武士彟突然从床塌上坐起来开口说话。
“岳父大人,您醒啦?”潘阳又惊又喜。
“轩儿,你打开门,让她们都进来吧。”武士彟平静地说道,看不出来内心是悲是喜。
房门刚一打开,杨贞和武氏三姐妹一拥而入。
“老爷。”杨贞悲喜加交。
“爹爹。”武氏三姐妹喜不自禁。
武士彟坐在床上,面色红润,精神尚好,似乎已经完全康复了。
武士彟招手让武珝靠近,轻易地从自已的左手摘下玄妙镯,重新戴上武珝的右手。侧立一旁的潘阳看得目瞪口呆。
“珝儿,难为你了。这几天为父虽然眼不能睁,口不能言,但听力突然变得特别聪锐,你们晚膳后的谈话为父听得清清楚楚。生死有命,你们大可不必如此。”
“老爷,只要您平安无事就好。”杨贞哭泣着说道。
“夫人,你不用再费周折了。我大限已到,非人力可以救治。”武士彟平静地对杨贞说道。
武士彟话音刚落,杨贞和三个女儿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武士彟突然猛烈咳嗽起来,咳了好一阵才停止,他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大家保持冷静,“轩儿已经尽力,切勿怪罪于他。我死之后,你们无需太过悲伤,务必好自珍重。”
武士彟喘了一口气,又将目光死死地盯着潘阳说道:“轩儿人品上乘,能力出众,是我为珝儿选定的夫婿,以后家中大事皆由轩儿定夺。轩儿,我现将一家老小全都托付于你,你能否向我承诺,你将尽全力去照顾和保护她们?”
众目睽睽之下,面对武士彟的临终嘱托,潘阳只能向这个酷似姐夫王卫国的岳父大人庄严承诺:“岳父大人在上,轩儿向神灵起誓,这辈子一定尽我所能保护岳母大人和三位大小姐的平安,决不让她们受到任何人的欺侮。”
潘阳刚一说完,武士彟头颅一歪,身子倾倒,含笑而去了,享年58岁。
荆州都督府再一次陷入一片悲悲凄凄的恸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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