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读书苦,那是你看世界的路——
娘儿两个拿着绳子,出屯到地里,一面打,一面往家背,别人一看她们这样做,都又立刻奔庄稼地了,有力量的用车拉,无牲畜的用人背,人流屯里连着屯外,屯外接着地里,到处是哭声,骂声……
郎焕仁对贾三说:“以前的税捐还没收完呢,陪着老哥转一圈吧,烟钱酒钱连上新京逛窑子、下花酒馆也用不了!”贾三说:“对,要不可就瞎了!”
三转二转,贾三带着郎焕仁转到冬花家,这时她和她娘正在院子里打懒场。冬花一看来人有郎焕仁,厌恶地放下手中的连耞,头也不回地转回屋去了。
“嘻嘻!”贾三冷笑一声,“来收税捐了!”
冬花娘心想,部郎焕仁来了,过去她当过他老丈母娘,现在虽说是亲戚断了,但也不能不谅解她的难处。她惊怔了半天,对着贾三说:“我们不欠什么捐税的!”
“不欠?”贾三穷唬一通,一下被问住了,摸了一下后脑勺,说不上欠什么捐税,看了郎焕仁一眼。
郎焕仁拉长驴脸,呲着被鸦片熏得焦黄的大板牙,嘿嘿地冷笑一声,说:“谁敢说不欠啊?”
“我欠什么?”冬花娘盯着问。
“欠什么?”郎焕仁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本,说,“多了村会费,兴农会费,协和义勇奉工队费,爱路团费,邻组费,国防献金,飞机献金……你都交了吗?”
“这,这都谁规定的,这不净是税了吗?”
“谁规定的,新国家,关东军,国务院,司法部,民生部,产业部,通商部,交通部……哪个部你敢碰碰!”
“我一个苦老婆子,我敢碰谁……”
郎焕仁说:“别啰嗦,粮食全放这,一粒不能拿走!”
“这是我老婆子凭血汗种的,不是抢的!”
“他妈的,”郎焕仁出口骂道,“给你脸不要脸,我看你敢动一粒,全交税!”
“你……你……”冬花娘气愤已极,一头撞在郎焕仁的腰间,把他撞个趔趄,气吁吁地说,“我不活了,把我的命拿去吧,”她上前撕着郎焕仁,“你糟践了我的姑娘,又逼我老婆子,你……”
“娘!”冬花听见娘叫,急忙飞出屋门来帮她娘。
正在这时,郎焕仁举起文明棍就向冬花娘打来,冬花一看不好,急忙用身子挡住她娘,棍子重重地落在她身上,她倒在地上,挣扎爬起来,郎焕仁上去又是一拳将她打倒,然后飞起大皮鞋,照肚子狠狠踢了两脚,冬花翻翻白眼,半天没叫出一声来。
郎焕仁和贾三哼哼骂了两句,走开了。
冬花娘上前抱住她的姑娘,细声地叫道:“冬花,冬花,我是娘!”她扒着她的眼,“你叫我一声吧!”
半天,冬花慢慢睁开了眼,呼吸也渐渐均匀一些,她挣扎站了起来,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角上的血,眼睛滞滞地望着远山,眼前忽地出现了南阿爸依高大的身影,接着又看见被敌人杀害的血淋淋的尸体,她突然高叫一声:“娘!”
她娘忙迭地答应:“哎,是我!”
“粮食咱们不要了!”
“都,都交给他们啊!”
“一粒也不能给鬼子吃!”
“那……”
“给我火,我烧掉它,我不活了,我要跟他们拼!”说着她奔出大门外,向屯中跑去。
“冬花!”双喜知道西头被迫先搬,来看看几个小伙伴,一下子听到冬花哭叫,接着向屯中飞跑,不知出了什么事,急忙叫住她:“冬花……”
“双喜哥!”冬花多年没有向她心上的人这样叫一声了,她委屈备至,失声痛哭起来,“我们活不下去了!”
“你要干啥?”
“我要跟郎焕仁和贾三拼命!”
“算了,”双喜拉住她,“你这样是白送命。”
“我有冤有仇!”
“有冤有仇的不光是你家!”
“什么时候报哇?”
双喜安慰她说:“你先回家,安生一下,我晚上找你!”
冬花怅惘地说:“找我?”
“对!”
杂木屯不管穷富,男哭女啼,号啕一片。
贾老大的媳妇披散着头发,指着贾老大的鼻子骂道:“你们姓贾的没好人,供他吃供他喝,到头来撵我们净身出户啊,这都是你家三驴子干的!不要祖宗、不要兄弟的孽种啊!”
贾老大一手拿着钱匣子,一手捂着额头,说:“谁知道他变得这样坏,给他吃喝,不是恭敬他,是咱们惹不起,为了维持着这个家业,不得已啊!”
“你维持住了?”
“我明白了,有鬼子在,谁也别想过好日子!怎么抓弄也不行!”
“快想个办法吧!”
“山穷水尽了!”
“我们一点路也没走的了吗? 老头子你快想想啊……咱们这可是一片大家业啊!”
贾老大把手中的钱匣子往地上使劲一摔,顺手从墙上摘下护院的洋炮,吼道:“我们也上山!”
“当胡子去?”他媳妇惊得眼睛睁得铜铃般大,“你疯了……”
“山上的人不是胡子!”
“是什么?”
“是抗日救国游击队!”
贾老大媳妇一听吓瘫了,脸色死灰一样,腿索索抖动,嘴也不听用了,唔唔啦啦半天,才说出一句:“你忘了老南头怎么死的?鬼子抓住要砍头哇!”
贾老大跳着脚叫道:“怎么的也是个死!”
“天呐!”贾老大的媳妇跪在地上,不知是给贾老大还是对谁,又是磕头,又是作揖,“天上有神,地上有灵,保佑保佑我们吧!”
在杂木屯急剧变乱的时候,炳哲找双喜来了。“现在屯里乱了营,你看怎么办?”
未完待续……
本小说反映伪满时期东北农村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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