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梁

我的老梁生病了，胃癌。

从检查到出结果，全程没有家人陪着，结果也是他自己打电话一一通知的。

老梁说他不怕死，可他还是在结果出来的那天回老家看了老父老母。

老梁说他无所畏惧，可他还是在灯熄的黑暗里默默流泪。

平时那样顶天立地的一名男子，前几天还跳着脚跟我吵架的男人，早上我还跟他打电话说；“得癌就别治了，浪费钱。”

如果知道结果是这样，我一定不会这样故作轻松地跟他开玩笑。

结果出来以后，老梁跟个没事人一样，约几个老友打牌，去参加他姨父的丧礼，去他哥哥家吃他最爱的菜粥。尽管身边所有人都炸开了锅，他也还是没心没肺地笑着。

消息最终还是传到了老梁90岁的老母的耳朵里，那样瘦小无力的她，紧紧箍住她最宝贝的儿子：“我的心，我的肝，你不可以丢下我！”

姑姑伯伯们从四海八荒赶回来，抱着他哭成一团：“你这根顶梁柱绝对不可以倒！”

老梁终于也哭了，他不忍心看到家人这样为他焦虑。

所以我决定，以我们固有的模式跟他相处。

“呦，想我了啊！”这是我去医院看他时的开场白。

“想你个屁，我才不想看到你呢！”老梁回我。

“不想我转来南京的医院干嘛？干嘛不转北京上海去？”我说。

“医生让转的，我有什么办法。”他说。

“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问。

“为了吃你一顿饭，我拼了半条命，真不容易！”他答。

“哈哈……”

“哈哈哈……”

我们都笑了。

老梁跟我说，结果出来的时候，他首先想到的不是怕死，而是媳妇儿怎么办？老父老母怎么办？女儿还没成家怎么办？

老梁偷偷握住我的手说，转来南京以后的晚上，是他睡得最香的一晚，特别踏实，一觉到天亮。

“你看，我就说你想我了你还不承认？”不放过任何揶揄他的机会，我说。

“是啊，感觉自己还可以再活40年！”老梁说。

“你会不会太贪心了，居然还想活这么久？”我说。

“啊？”老梁有些诧异。

“再活39年半就够了，做人不能太贪心。”我说。

“也行，凑合过吧。”老梁妥协。

我的英雄，我的老梁，小小胃癌算什么，我们一起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