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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家长的计划周密得令人窒息,童趣在哪儿,幸福感在哪儿?但这份计划实际上还是比较“仁慈”的,我熟识的一位家长的孩子除了这些外还有钢琴、书法、美术、游泳、空手道、阅读理解、作文的培训。而据我了解,有的学校其实在放假的时候已经给学生制定了一份计划,做成表格发给学生和家长,签字后交给学校。一方学校,一方家长,双管齐下,孩子的假期被切割成一个一个的单元。
我至今怀念我的童年。我的童年在乡村度过。夏天天亮得早,往往是人们还在睡觉,我就带着一个塑料袋出了门,去村东边的树林子里捡知了猴。有的知了猴已经从洞里爬出来,随手就可以捕获;有的即将爬出,在地面上顶开一个小小的孔,只需轻轻把掩在洞口的薄薄的土层掀开,它就会爬出来;有的已经爬到树上,蜕掉坚硬的外壳,成为淡绿色的蝉。有时候也去粘知了,需先将麦子在口里嚼出面筋,绕在长长的竹竿细的一端的头上,粘到知了时沿着竹竿传到手臂的颤动会带给我无限的喜悦。
没有人规划我的童年,如果有什么规划的话,是风是雨是迁徙的候鸟是作物的荣枯四季的更替。我以为这是人的生命自然的形态。没有人告诉我有一个竞技场有一条起跑线,没有人让我早早地识字背诗,没有人告诉我谁谁家的孩子如何如何,没有人阻止我充分地玩耍,我被幸福地散养着。倘若笼养呢,除了肥大之外,我想别无好处,“肉质和味道”不佳不说,一个没有出过笼子的生命也一定是一场悲剧。
当你试图给孩子做出知识或艺术学习的刚性计划时,你不知道你是在给一个鲜活的生命设置了枷锁,当你试图给你的学生布置海量作业的时候你不知道你是在干扰了一个生命自然的流程,除非孩子本人喜欢这样。也许你会说这都是为孩子好,为孩子将来有出息。打住,一个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孩子现在的生命不是他(她)生命的构成部分吗?为什么要为了生命的另一部分而扭曲牺牲掉生命的这一部分?而且,不去这样将孩子的休息时间硬性规定为学习时间,把假期整成学期,孩子就不能成才不能过好未来的生活了吗?多少大师是被这样量化出来的?一个分秒都被规定好的生命不会是一个健康的生命,只能异化为机器。
鲁迅是大师,没有什么影响他在百草园的雪地里网鸟,跟斑蝥们成为朋友。当他要进三味书屋念书时,他无限留恋地感慨:“我将不能常到百草园了。Ade,我的蟋蟀们!Ade,我的覆盆子们和木莲们!”。即使进了私塾读书,鲁迅也不是一个“好”学生。 除了到园子里玩耍忘了上课时间外,在老师讲课的时候还偷着绘画。鲁迅后来为北洋政府设计了国徽,为北京大学设计的校徽沿用至今,为《呐喊》、《萌芽月刊》等设计封面,大概与他三味书屋时的涂鸦有关。然而,没有人为此让他罚写作业,没有人告诉他将输在起跑线上,他也果然没有因此而输在“起跑线”上。
载2019年7月22日《半岛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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