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乌兰布统草原很久，它是我少年时期策马扬鞭的梦想，是我关于苍穹下“风吹草地见牛羊”的全部想像。我早就知道，“乌兰布统”带着几分诗意，指“红色的瓮形山”。这里应该有无垠的草原、壮阔的草甸花海、茂密的白桦林、美丽的湖泊水泡…
“五一”小长假前夕，我兴高采烈把乌兰布统草原的行程设想得各种美好，却没料想到这片被喻为“天然油画”的坝上土地并没有给我带来太多惊喜。我来到了乌兰布统，走马观花、几番折腾，可是这片草原没有草。
1 那片荒凉的杨树背
据说，乌兰布统草原的景色在七、八月最胜。草甸青翠欲滴，天空湛蓝如洗。到了九月，五彩山的几十种灌木色彩缤纷、层林尽染，将军泡子的湖水映衬着草地、远山，在阳光的映照下，波光粼粼、让人心醉。
我来到的五月，是草原的初夏时节。领队介绍，五月来看草原也还可以，不过当地前段时间恰逢降雪，让刚出土的绿草又缩回地里。对于天气反复无常，我倒是能够理解。绿草鲜花不敢奢望，我倒是期望偌大的草原总能见到几片像样的草地、几处清澈的湖泊、几亩壮观的林地。
我们一路驱车，从杨树背到公主湖，从夹皮沟到野鸭湖，看到了山峦起伏，河流流淌。我们越往草原深处，山峦交替重复得有些令人乏味，我想调整视野看下草地，却不料心情变得有些沉重。
这是怎样的一片草原！草地已经露出地皮，厚重的沙子与稀疏的荒草夹杂，临岸的湖水变得有些浑浊。风忽然刮起，沙土漫天飞舞，车窗外也是一片浑浊。
杨树背是前往将军泡子、公主湖的必经之地，是几片和缓的草甸式山脉包围出的平地。据说，《狼图腾》里关于群狼围攻的场景，过去就曾在这片山坳间无数次上演。
当天，天气有些阴沉，几匹瘦弱的马埋着头嚼着草根，乌云有些低沉、仿佛要降雨了。草场上也是荒草稀疏，绿意全无。这并不妨碍牧民招揽游客体验骑马、跑卡丁车的兴致。讨价还价一番后，骑马的在一阵尖叫声中，翻身坐上了马鞍。开卡丁车的一踩油门、疾驰而去。一阵沙土又在有些荒芜的草地上腾空而起。
我想登高看看杨树背的全景，便和同伴沿着还不算陡峭的小坡爬上了山顶。山顶上有密密的一片白桦树林，不过树枝枯萎、树皮斑驳。有些起风了，开卡丁车的别的同伴在山脚下尖叫着招呼我。陪我登山的伙伴告诉我，当年他来这里露宿的夜晚，在杨树背真能抬头看见银河的。我有些沮丧，戴起向导提前出售的防风面巾，望着远处在尘霾中若隐若现的“泡子”，寻思着现在是不是星星也看不那么真切了。
2 让人无奈的草原人
我不敢多做置喙的，包括短暂旅途中邂逅的几位当地人。我读的小说里，草原儿女多数淳朴、耿直。不过这次一路走来，我的耳畔却总是同伴、驴友在草原上被各种“忽悠”的无奈吐槽。比如，刚和牧民议好一小时100元的骑马费用，不料马匹刚跑出去，牵马主人就连哄带骗地问，想让马跑起来吗，再加50元吧。还有，他们被领队带到号称曾拍过多部大作的影视基地，无奈只是山脚下搭几处木秋千的野土坡。
包括我自己，随车驶入乌兰布统草原景区时，也买了一百多的景区通票。可是，刚开车行走一段，又听领队开始絮叨，要感受草原魅力，还需花钱乘坐当地人的越野吉普，才能深入草原深处…
一路走来，我担心判断过于主观、感性，对草原不敢做任何判断。我想，我是不是来错了时候？领队悄悄跟我耳语，其实就算草木生长的旺季，除了人再多一点，景色比前几年差得多了。
将军泡子是草原最负盛名的景点。这片见证了康熙军团万炮齐鸣，哄退葛尔丹部落骆驼阵的土地，在历史的记载中，草地辽阔、水泡清澈。我赶到的时候，离水泡子不远的草甸上，衰草败落、各种狼藉，围着骑士纪念像的篱笆东倒西歪，马粪、羊粪四处皆是。招揽骑马生意的牧民看到我们过去了，一拥而上，反复劝说着骑马观景的种种好处。
景区入口的商店尚未开业，布告栏上能清楚看到娱乐项目的价目表（包括骑骆驼、坐马车、与站立骆驼合影等）。我四周张望半天，找不到垃圾桶。领队说，你随手扔地上就行，没人来管你。我看了看旁边牵马的牧民，他们有些随意地吐着瓜子皮、抖落着烟灰，旁若无人。我慌张地把手上的纸袋一扔，心里还是有些发虚。我突然想，这里的旅游旺季是不是会好一些，即便多设几个垃圾桶。
3 那些植树的戍边知青
听领队说起，六七十年代，接受再教育的知识青年立下改造沙地的宏愿，在这里种树、植草，历经几代辛苦，让这片贫瘠的草地焕发了生机。这几年里，乌兰布统不再是名不见经传，牧民的生活改善不少。可惜这片总被渲染为电脑桌面背景的草原，也在名声雀起时，呈现了不堪重负后的疲惫。
我想起不久前在电视里看到关于“大地妈妈”易解放女士的报道。易解放像当年的戍边知青一样，几十年如一日，为儿子圆梦、坚持在内蒙古植树，几近倾家荡产。我当时有些不以为然。不过，我在几日的行程，终于理解这位母亲植树造林的发心，与当年知青们誓死改造荒漠的壮举。
其实，多数牧民是善意的，他们热情地和我们打招呼，有些羞涩地回答着我们的各种询问。也许只是我们总在景区附近转悠，领队也开玩笑，当地人这一年磨刀霍霍，就盼着你们来的这几个月呢。我突然理解，真的为了生活，什么也顾不得了。
这一路的不少草场旁边，竖立提示牌“禁止车辆上山”。我调侃领队，是不是给点钱就行了。他突然神情严肃，跟我说：“对于那些不想靠牵马、开车发财的当地人来说，草场就是他们的庄稼，怎么能允许随便践踏。马就是他们的孩子，怎么舍得牵出去让别人随便骑呢。”
那一刻，我真被感动了。我不知道草原“庄稼地”、马儿“孩子”的想法，在多少草原儿女心中。一路驾车走来，还是可以看到不少或委婉客气或简单粗暴的语言，表达着谢绝踏入草场的标识。
他们的力量也许淡薄，但是我庆幸这片绿地上，还有一群人无比珍惜脚下的这片土地。他们和我一样，渴望着这片土地上可以不用再戴着防沙头巾行走，可以举手一拍便是美景，可以仰头看见一片繁星。（完）
（感谢同行好友赵先生提供本文所有图片。如有转载文、图，请联系本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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