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学校的记忆开始于育红班,是的,那时候还不叫幼儿园。我在这个班呆了两年,因为学校是村小学,所以老师也是我们平时常常见到的,即使这样,我见到老师也会立刻变成羞涩的好小孩,呆呆地站着,然后很小声喊着:“老师好”。
因为老师的儿子是我同学,所以,我常常为又知道了点儿不一样的老师而隐秘地欢喜着,比如,原来在学校温柔的老师其实对儿子很严厉,我同学天生是左撇子,老师发现后,总是采取非常的手段修理他,直到他学会用右手写字为止。当然,我还知道,其实他在妈妈面前用右手,妈妈不在跟前了,他就好用左手。我心里总是在想:他为什么不听老师的话,那样是不对的。
除此之外,我对整个育红班的印象就只有一把火了。那是我从姥姥家回来,到教室时,老师已经上课了,她在教同学们怎么画火炬,我就看到她拿着一支粉笔很快地画了出来,可我怎么也画不好,于是这支火把曾经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让我感受到了一种神秘感,它常常会在我的想象中变成真的火焰。
上小学一年级还是我本来就认识的人,而且是我们的校长,所以,我特别害怕他从我家门前过,因为我并不是一个好学生。他既教语文又教数学,但是我怎么都记不住他教的拼音口诀,那些字母在我看来简直是太难背下来了,甚至整个语文课我都不太喜欢,他教了我三年——一、三、四年级,我记忆深的也只有一件事,那是上古诗《画》时,他带来一卷画,他慢慢地把画卷展开,挂到了墙上,然后开始教《画》这首诗,看着那幅画顿时那首诗我就理解了,很快就会背了那首诗,估计是我第一次效率那么高的时刻。从那儿以后,我迷恋上了古诗,每次读到一首诗我脑海里总会浮现出很多很多画面,尽管长大之后,发现很多诗歌我理解的并不对。因为这份喜爱,我对古代充满了兴趣,读民间故事时,里面出现的诗歌,我常常抄写来去背。到初中时,这份喜欢又蔓延到了古文之上。在我整个小学、初中、高中时代,它们成了我学语文最快乐的记忆。
除了古诗之外,老师留给我的就是对数学的喜欢了,因此老师教语文是总是迷糊昏昏沉沉的我一到上数学课就很有精神。我甚至觉得我认识的字都是数学老师教的,尽管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
到五年级,各个村小的毕业生就汇集到了一个地方,那时我们的数学老师挺老的,像我的爷爷一样,但是他讲课很有意思,因此,我喜欢他。后来在街上见到过退休后的老师,他戴着助听器,看起来似乎一下子变老了很多很多,我有些被吓到了,我没有印象有没有打过招呼了,这件事我一直耿耿于怀。
等到初中我印象最深的是政治老师和物理老师,他们是那种带着课本,但是没见他们打开过的老师,他们也不需要打开就知道书上的每一个细节,总让我有“神乎其技”的感觉,这让我非常喜欢上他们的课。后来政治老师退休时,我万般不舍,还组织过小伙伴去劝她回来继续教我们,那是我第一次那么大胆,主动找到老师家。
高中时,生物老师、化学老师以及物理老师都是我很佩服的老师,在我看来,他们对自己的学科知识了如指掌,讲起来颇有纵横捭阖的谋士风采。可惜我最终没能像他们一样成为这些学科的老师。
大学时,有三位老师非常特别。一个是我们学校外聘的,他曾经任职于辉煌一时的某保健品公司,后来又回到学校,除了给我们讲教材上的东西之外,他常常给我们讲很多“厚黑”的东西,我的价值观曾受过不小的冲击。后来也是他指点我,说我选的专业不适合我,建议我再考师范当老师。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想过要当老师。回想起来,我觉得是因为心里很敬畏老师,怕自己做得不够好吧。
另外两个都是有非常鲜明的个性的老师,一个教西方文学,大家给他的爱称是“逑逑”,他本身还是基督教徒,因此他讲起西方文学来,总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神圣感。为此,我还去一次教堂,但因为前天晚上看书太晚了,所以在牧师深情的声音中睡了很久,直到被教徒同学叫醒。为了能听懂他讲的内容,我曾一次次蹬很久的自行车到市图书馆借书(学校旧图书馆不对我们这样的半道学生开放,新图书馆还没建成),就在他教的那段时间,我读了很多西方文学名作。因此,我对西方文学的喜欢要远胜过对中国现当代文学。
另一位老师,跟逑逑是好朋友,但是他们两个的信仰完全不同,这位韩老师常常束发,看起来很像道家高人,在易经八卦研究上颇有名声。我选修的是他的音韵学,但他上课同样是激情澎湃的。我记得他在点评我的诗时,很高昂地念“汝今几何,何人捉笔?”的样子,怕我们听不懂,他又用白话解释了一番,我那时好像用的是“孤舟”“野渡”这样的意象。
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他的固执,甚至看起来都有些古板了。流传的版本是:他学术成功颇丰,但依然只是讲师,没有评上教授职称,原因就是他不学英语,哪怕只是应付式的他也不做。当其他老师都得到学校分的房子时,他依然排不上号,还是逑逑老师帮他争取的。我听了之后既为他惋惜,又认为他身上的估计就是文人的傲骨。有时也会想这样的两个人为什么会成为朋友呢?
工作两年之后,无意中知道了“网师”,后来又为了追随他们去了内蒙——在那里有着我敬爱的老师们。
那可能是我最纠结的时光了。每当干老师带着我们共读和清谈时,我总会觉得被点亮了。海德格尔、泰戈尔、杜威、解释学、庄子、《论语》、《心经》……都曾一次次让我觉得顿悟啦,但回到教室之后就又慢慢陷入到日常的事物之中,就这样一次次地清醒,又一次次被遮蔽地痛并快乐着。有时我会想,怪不得要周三共读、周六清谈,估计干老师算好了我可以正常运行的时间,所以要定期修理。他常常像一个巨大的防护罩一样挡住来自外面的琐事,让我们把精力放在教室中,在跟孩子真切的相处中成长。他也给我们堕落的自由,但在他的身边,只怕不能成为更好的样子,只怕做错了。但最终我还是头脑一热地出错了,当时我羞愧地恨不得立刻消失在他的面前,让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但当真的分开之后,又非常惦念,努力让自己去成长,去承担,以期再会时……
现在我来到马老师身边,才觉得以前在罕台时,错过了很多可以快速成长的机会。她很多教育的细节都在触动我,让我解决了我以前在具体班务中的疑惑,也让我在仰望星空之时,更要脚踏实地地去做事。
今天是教师节,我亲爱的老师们,祝你们教师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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