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革命

送完他从机场回南京站的路上

一小时路程我几乎想完了我们的一生。

楼上的人可能是在练网球，屋顶传来球撞击地面的声音。我把腿靠着墙壁，用最简单的方法做拉伸，看春树的《抬头望见北斗星》，这是一本我每次回家都会重复翻看的书，讲到了和德国前男友分手，只留下凯撒的地方了。在感觉到下肢拉伸的同时，我想抽烟。

也许就是在这个时刻，离开以后快到24小时的某个时间点里，我猛烈的想他。

我们把唯一的打火机扔进了南京大屠杀的安检口，离开前一晚在61买的双爆被他塞进蹦迪包带上了飞机带回了成都。在他来之前，我那包水粉色的爱喜还有一半的样子，我们混着抽，他的和我的，混一起。他还有一包8毫克的娇子，应该是新包装，去南京的出门前我们把空盒丢进了小区的垃圾桶里。

我无法一个人在没烟的身边解决这个需求，于是这是最猛烈的一次。

我们见面的那个晚上，我站在南京站的门口等了3小时，站牌处的显示屏有时间，我每过一段时间会把头转向右边看时间，有时候会过去几分钟，有时候会过去半小时，有时候还在一分钟里。把李志相信未来版的歌单大概循环到第三遍的一半的时候，他说到了。

第一句话是：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第二句话是：亲一下

第三句话是：还好我没把你送我的打火机带着，不然得丢在机场了。

这几天他经常走路走到一半就反复哼着几句歌词，我也不知道是哪一首歌。

“我们还能再快乐一点……”有好几次一直想问，最终没问。

我自然不是说只有在需要烟的时候最想他。

送走他回车站的大巴上，我想了好几年以后的事情。取票，安检，买水喝，找充电点……我在南京站的外面兜兜转转，上上下下十几分钟，最后还是停在马路边，原来玄武湖边的那个南京电视台灯塔的灯光不是一夜都亮。我看着玄武湖方向一片的黑，就好像昨晚没有经过那里，就好像昨晚没有在湖边抽烟，唠嗑，玩小游戏。

有好多次我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湖边没有栅栏的地方，一边说我要跳了一边伸出一只脚。

后来我们骑共享单车去欧拉，还以为自己会很厉害，结果还是骑到一半打车去。欧拉那晚有个夏日汽水派对，我们到的时候，屋里只剩下工作人员整理设备，跳舞的人早就消失在了南京的黑幕里。门口贴着我一直想看的祁紫檀的巡演海报，新专叫做《她走路的样子》，只是演出在29号，我一个人不想再往南京跑。你帮我拍下了海报的照片。

在这之后我们出了一点小矛盾，你说用四川话叫“打白了”。

你一直和我说话，我一直不理你，你继续说，我继续不理你。

在61，我喝完整杯黑俄罗斯，可能赌着气，也可能是吃多了，最后我成功吐在了宁海路旁。把整个胃都调动翻滚的感觉。然后那天鬼节，我在路边吐得要死要活，烧烤摊旁的两个非洲小哥盯着我看。你说，是不是那几天身体不太好的时间到了，我继续不理你，然后我坐在空无一人的街道边抱着辣到想死的胃，你在马路上等滴滴。我那时想，今天是鬼节啊，鬼要出来了。那天真正开始不生气的时候，是回去后带我看微博上的沙雕视频。

其实我最喜欢的还是骑着车穿行在南京的城墙下。

至少有15个小时，我觉得至少有。至少十五个小时以后我才从那种双目无神的状态里出来，从那种恍恍惚惚的状态里出来。从南京回家的火车上，40分钟的站票，我站在车厢吸烟区抱着摇摇晃晃的火车站着睡觉。在这期间，我竟然真的睡着了，但更多时候是在扒着晃动的火车想你。那天晚上也是这样，我们的40分钟站票，从我高中读书的小城回去，你说觉得南方小城这种相邻市县间的短途火车出行好美好。我也只是和你一起才第一次感觉到这样的出行竟然浪漫。

我们去逛著名的凌晨夜市，去见我很久没见的好朋友，去带看我正在改造的高中，去看我高中一个人租的房子，去走那个小巷子，我和你说几十年来一直有人排队的卤菜摊位，说总是很色的书店老板，说赤豆小汤圆好好吃。我们拎着无敌好吃的蚝油串去赶凌晨的火车，我说我好喜欢这种晚上和喜欢的人出来觅食的感觉。

在火车上，我们每人各抽了2根烟，你拿起胶卷相机拍照，我们把蚝油串放到热水机上保温，然后玩起小游戏。我总是那个一直输的人。

想起这里就很讨厌，你玩游戏从来不让我，打到我手肿，吃东西也从来不让我，每次吃完自己那份就吃我的。给我买的东西总是最后就被你吃完。好像欺负我成为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我在一个人扒拉着火车晃动的时候想起一个那天一直要问却还是忘了的问题，所以最终在鸡鸣山上你许的又到底是什么愿呢？

我什么也不想做，不看视频，不听音乐，一个人双目无神，想着这几天。早上醒来你有给我发7条消息，午夜2点半到的家，然后一个我没有接到的视频。

于是我起床刷牙洗脸不化妆，点麻辣烫的外卖看武林外传，午睡顺便又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醒来手背竟然真的有点疼，然后继续看武林外传，点了你一直想喝却最终没有喝到的沪上阿姨的奶茶外卖，要了双份芋圆，然后看喜欢的宝藏女孩22小时前上传的vlog，接着接了赵赵打来的语音电话，唠着嗑涂红色的脚趾甲油，最后躺着做拉伸看书。这是你离开以后第一天的生活。我听音乐看书刷微博聊天做拉伸，回归到正常的轨道上。

所以这几天有没有像一场温柔的革命。

琐屑且温柔的日常。

周萌前几天发一条微博，说：现在冰箱里全剩下你喜欢的饮料。

所以你看，原来离开也可以宣泄的不动声色。

我一开机铺天盖地的短信弹出来，全是这几天我们的行踪记录。那么多地方的旅游局都欢迎我们，12306的短信里时不时你的名字扎进眼里，我爱上了南京我们住的小房子，木质窗户地板，秦淮河边，南艺附近，马路对面一家露天屋顶清吧。现在音乐放到了声玩的《星期天大街》，走上那个坡地，到了我们可以看见南京电视塔的大街上。

我接下来要给相机倒片，上新的胶卷，做运动，给妈妈打电话，洗澡看电影。然后明天去超市买夏黑和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