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儿心情特别糟糕，不知是因为这段时间琐碎事情太多，还是身体一直被来来往往的小病缠绕，哦，对了，最大可能年龄到了，脾气特别差，一点就着的样子。
一大早看到家长@她的信息，容儿就气不打一处来，窝火得想骂人，起床操也没有做，直接光着脚就跳下了床，冰冷的地板缓和了一下她膨胀得就要爆炸的情绪，她端起昨晚凉起的开水，来不及掺上热水就吞了一大口，她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默念:冷静！冷静！
她终于强压住内心的恶魔，没有立即回复，还算从容地洗漱，吃简单的早饭后才朝学校走去。
走进教室，容儿就发现只有那个在群里指责老师的家长的孩儿在教室里东游西窜，大多数同学对他的挑逗侧目而视，仍大声地读着书，可就有那么一两个本就不够安分的调皮蛋，兴奋起来，歪了身子和他疯作一团。容儿轻咳一声，不等其他人回过神来，他倏地回到座位，一点痕迹不留，像刚才是幻觉一般。容儿气冲冲地走过去，飞快地拧住他耳朵，咬着牙说，“又在干嘛？叫你到学校来读书！读书！你当耳旁风啦？”他夸张地龇着牙，嘴唇都快咧到耳根，很无辜地样子，说:“我没有书，老师！”“不是叫你读《字词句》吗？”容儿松开手。他极其不情愿地坐正身子，如树懒般开始在书包里摸索，好半天才摸出一本书来，摊在桌子上。容儿用余光瞟了一眼，转开了视线。
他是这学期从南方转来了，情况复杂。不是当地户口，是邻乡的。父母离异，本跟随在外打工的父亲浪迹江湖，没正式入过学，上了一次一年级，却因为居无定所，父亲又不闻不问，等于没读，连学籍都没上，恍惚间，孩儿就十岁了。这次，他母亲听他父亲一起打工的人说，不让他读书了，一起去干活，就下决心接了回来。一个常年卧榻的病人，又如何抚养教育一个在外野惯了的孩子？母亲为了节约一点抚养成本非要送到二年级读书，理由是，他已经这么大了，再读一年级同学会笑话他的，跟着四年级读吧，孩子实在又跟不走，于是乎，心软的校长就把他领到了这个班。
从此，那个空着的课桌上多了一个孩子。容儿悄悄把剩下的一套新书给了他。
容儿看到那么机灵的一个孩子没上过学，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心疼起来，建议孩儿妈妈送去一年级，从头学起，可无论怎样劝说，都无济于事。容儿不得不在课堂上有意无意地一遍又一遍地复习汉语拼音。渐渐地，她发现那个孩子除了单韵母，声母也能认得了，就是那些复杂的复韵母、鼻韵母搞不清，一年级的汉字基础几乎等于零，不认识起码的句号、逗号，写字只能依葫芦画瓢，完全没有笔顺之说……上课还好，基本上能跟着老师的节奏，甚至很积极地回答问题，可一做作业就恼火了。要么没笔，要么拿支不是铅笔的笔，只要一看到容儿大概看不到他了，就要么扯扯左边同学的衣袖，要么摸摸右边同学的头——就是不在本子上写字。威逼利诱、连吓带哄，容儿使出千般解数，他依然我行我素，容儿甚是郁闷。她也想花大量的时间陪他做作业，也想轻言细语温如春风感化他，可是她另外还有48个呀，她还有正处于叛逆期的女儿呐。
一次，又一个孩子在安静的课堂上大声叫起来，原来是他多次抢了人家的书。容儿生气责备地叫他的名字，他一脸无辜的样子:“老师，我看不见黑板？”容儿把他的桌子搬来挨着来讲台。
偶尔，他也能在容儿目不转睛的监督下完成一次作业了，认得的字也越来越多，正当容儿感到有半分欣慰之时，他又恢复了以往的德行。容儿真是怒不可遏，真想一巴掌拍过去，就像拍打一只苍蝇一般——成为肉泥方可解恨。转念想想，还是算了，用手拍打苍蝇，不但恶心了自己还恶心了他人。
在教室里转了一圈回到讲台，容儿把自己的已经被他蹂躏得惨不忍睹的教材扔给他，“实在买不到就只有复印咯。”他如获至宝地接过书，却不是按要求读，只是东翻翻西瞅瞅，容儿在他桌子上敲了敲，他立马严肃了脸，装模作样地大声读起课文来。容儿无可奈何又有些忍俊不禁转过了头。
是的，这个孩子！容儿有些心痛，有些哀伤，如果这学期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杂事，如果自己还没孩子，如果自己的孩子还够小不让人操心，如果自己的收入高一点……所有的如果就只是如果而已，容儿摇摇头，拿起红笔，开始批改讲桌上堆积如山的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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