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节好课里有什么?有学生和老师,有文本、授受和练习,有互动和生成……答案远远不止这些。
小时候,有一年闹水灾,我家种的豆子几乎全被水淹了。收获的季节到了,我随奶奶去收豆子,一个一个豆荚剥开,一声声叹息。蓦然,我发现地头的高坡上风舞着一株硕果累累的大豆,我喜出望外地跑过去,摘下上面的全部豆荚。一共有79个。我们剥下了226颗豆粒,小心翼翼捧回家,放在一个平底瓦罐里,让它们风干。
第二年麦收后,奶奶又带着我,把这226粒大豆种在地头的高坡上。收获的季节,我们在那片高坡上收获了7公斤大豆。第三年,我们把7公斤大豆全部种在田里。金秋时节,我们收获了一口袋豆子。一棵豆秧,79个豆荚,226粒大豆,很多人都能数得清。但很少人去思考一粒豆种里孕育着多少粒大豆。
一节好课不就是一粒豆种吗?设若适时地种在智者的心田里,不知会收获几多金豆啊!
一次,笔者听教《泊船瓜洲》。
“‘泊’,哪里学过?”执教的青年老师充满期待地问,“请回忆一下。”
“《枫桥夜泊》。”一生反应机敏。
“你们还读过不少含有‘泊’字的诗句吧!”
学生如数家珍——
“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
“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我为你们准确的记忆喝彩!不过……”老师话锋一转,“这些都是书本上写着的。生活中,你们见到过用‘泊’字的词语吗?”
“泊车!”略思片刻,‘位学生起身应答。
“泊车”?话音刚落;几个心犯嘀咕、语言敏感的学生,扑哧笑了起来。
“只听说过‘泊船’”,几乎与此同时,老师相机而问,“你在哪里见到的泊车?能告诉我们吗?”
“香港!停车就叫泊车!”学生爽言诠释。
“行万里路,历万端事,与读万卷书同等重要!”老师边说边在黑板上写下这句话。
这句话,连同这个教学场景,将读“有字书”与“无字书,”唤醒并融合,将课内外阅读的障壁洞穿并贯通。它宛如一粒豆种,种在了学生的心田,也种在了我的心田。
又一次,笔者随堂听一节习作交流课。一篇六年级学生的《乘机见闻录》,让我震撼:
结束愉快的“十”黄金之旅,我和老爸乘机回家。
兴许是归心似箭吧,大家都争先恐后登上飞机舷梯。一时间,舷梯成了瓶颈,人流缓行。这时,一位身材魁梧的叔叔把行李举过头顶,俨然从半空中抢下篮板球。他把排在他前面的我蹭到腋下,又一屁股掀到身后,终于抢得先机,捷足先登。只见他一个人磐石般立在只能容单人行走的甬道里,让我亲历了一把什么叫一夫当关,万夫莫“过”。
“请前面的旅客侧下身,让后面的旅客通行,好吗?”空姐的柔情似水、呢喃软语,丝毫未能扰乱那位叔叔沉稳的心境。他一丝不苟地摆放行李,俨然考场上认真答卷’。待他仔细“答完”,检查无误。方才放身后的我们通过。
“各位旅客,氧气面罩就在您的靠椅上方,紧急情况发生时……”起飞前,空姐笑容可掬地做着示范讲演。
可很少有人注意听讲;好像温柔的班主任给我们上班会一样。
“为什么攸关个人生命安全的大问题,大人们却置若罔闻呢?”我悄悄地跟爸爸耳语。
爸爸说:“安全意识不够。”
“请系好安全带……”空姐认真地巡视着,仿佛老师巡视我们写字。
在我前排就座的是一位70岁左右的老农,其装束和行色都直白地告诉我,他是第一次坐飞机。他面对如何系安全带,俨然我面对一道奥数难题,手足无措。
这时,空姐朝他走过来,带着微笑,轻轻地蹲下身来,单膝跪在他的面前,手把手教老农扣系安全带,仿佛老师手把手地教我写字一样认真。
目睹那一双吹弹欲破的手与一双树皮似的手在对话——在用耐心与爱心对话,我的眼睛湿润了。泪眼看空姐,空姐芳龄如花,行为如花。那一刻,我情不自禁地把那双冰洁玉润的手与那双粗如砂纸的对话之手定格在我的数码相机里。
爸爸颔首慨叹:眼睛向下,才是大关怀啊!
……
“孩子们!”聆听了这位学生的作品后,执教老师激情陈词,“生活如师啊!它谆谆告诫我们不要经常考虑‘我们做到了什么’,而是要考虑‘我们还没有做到什么’!”
好一个“我们还没有做到什么!”一节好课,不就是要经常反躬自问:“我们还没有做到什么”吗?“我们还没有做到什么”,在我看来;它意味着运用自以为“非”的思维方式自觉反思那些自以为“是”的课堂教学。譬如,对于一味关注学业成绩,相对于关注学生的可持续发展,就要经常反思“我们还没有做到什么”;对于损伤学生胃口的大剂量应试训练,相对于如何培养学生对未来;对生活的向往与憧憬,就要经常反思“我们还没有做到什么”;对于唯考是教的功利壮举,相对于如何培养学生的综合素养,就要经常反思“我们还没有做到什么”;对于基础教材内容与教学方式的复杂与玄深,相对于顺应学生天性喜欢简洁、明快、自然、感性的教材与教学,就要经常反思“我们还没有做到什么”。
这样的一节课,境界才会更深远,精神才会更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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