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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永冬泩双月征文」第九期【网】·散文篇
命
“这都是命啊！好端端的一家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只要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大人孩子都会不由自主地这样说。
憨叔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厚道人，有文化，知书达理。只因为小时候家里穷，好不容易讨媳妇娶了八卦婶婶，八卦婶婶心眼好，就是嘴不贤良，有时候村里有个什么大事小情，数她腿勤快，不大一会儿全村人尽皆知。所以有不少人觉得憨叔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自从八卦婶婶有了两个儿子，把心思放在了俩娃娃身上，少了不少是非。老大长得像八卦婶婶——身材瘦小，聪明伶俐；老二却极似憨叔——高大俊朗。大家都笑他们家：像极了武大和武松。憨叔看着俩孩子每天乐呵呵的：哪有父母嫌弃孩子的道理，孩子能托成到咱们这样的家庭，也是做父母的荣幸！
到了俩儿子成家的年纪，老大好歹找了个外省的、心眼儿不太够数、但是个子模样却俊俏的媳妇；老二媳妇心思多，样样精通，所以完全是老二媳妇当家的定数了。但是老大媳妇却不信命，本着自己是老大，样样压老二媳妇一头，尽管惹出不少笑料，但完全不影响老大媳妇在家里的“老大”的位置。
“老二家的已经俩儿子了，为啥老大媳妇一个没怀上？不是老大不行吧？还是他们俩谁有毛病？”在这里，结婚后三到四年没有子嗣大概率是因为“病了”。所以每当老二媳妇喊自己孩子吃饭的时候，老大媳妇心里就像扎了数根刺一样“扎得血淋淋”的。
老大实在受不了村里人的眼神和嘴里欲说还休的模样，带着媳妇进城打工去了。过了大概二年才回来，带回来一个模样俊俏的大胖小子，跟老大不太像，跟老大媳妇倒是很像，不管怎样，幸福的日子都是白开水里倒来倒去。
“这老二家的俩宝真是说不得，你看，三更半夜去小超市偷人家东西，被人家堵在屋里几次了，这次肯定不能原谅他们了，肯定得报警！”小超市外三层里三层的围个水泄不通，警车“呜呜～～”地开来了，把这作孽的五个孩子带走了，老二媳妇赶忙给超市老板赔偿：“孩子还小，不要跟孩子斤斤计较，这要是被拘留坐牢，那孩子一辈子就毁了！”
“敢情是我毁了你们家孩子哟？自己的孩子不好好管教，三番五次半夜三更来我家偷东西，我也是忍无可忍了！现在都半大小子了，不管就来不及了！我也是为他们好！”超市老板义愤填膺地训斥着老二媳妇。
“这老二媳妇这么精明，怎么干这糊涂事儿啊？偷一次就把他的腿打折！看他下次还敢不敢？”大家七嘴八舌，谁也不能替谁生活，说归说，人被带走了，大家也就散了。
老二家的俩孩儿被拘留十五天。老大媳妇天天带着他们家的大胖小子去超市买东西，乐呵乐呵的。老大媳妇吃得白白胖胖的，模样儿更加有风韵了，老大也扬眉吐气起来。
憨叔和八卦婶婶却怎么也乐不起来，好端端的这孩子怎么就进了拘留所呢？每天看着老大媳妇乐呵，憨叔心里堵得慌。“娃儿，去找你爷爷带你去超市买东西吃！”这不，老大媳妇又下指示了。“不去，天天就知道吃，带娃儿去干点儿正事儿！”憨叔脾气一上来，也是没有通融。
“爷爷带孙子买吃的，不是天经地义？等娃儿长大了，你成了老不死的，看看谁给你买东西吃？”这老大媳妇还真是“缺心眼儿”，说得憨叔直翻白眼，带着胖崽儿就走了。天天如此，憨叔就想还不如不退休，不退休几个老哥哥还能在一起对饮几杯，这家里眼不见为净，八卦婶婶也不东家串西家走了，长吁短叹的。
“你去医院瞧瞧吧，天天脸蜡黄，总是心里憋得慌也不是个事儿啊！”八卦婶婶催着憨叔，“看什么看？已经是老不死的了，看看死得早些儿？”憨叔没好气儿，还是听了八卦婶婶的话去了医院，最近确实浑身没有力气，散了架一样的，连呼吸都觉得费劲儿。所以半夜里经常自己把自己惊醒，这事儿只有老伴儿知道啊。
“这回日子到头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至于娃儿们，儿孙自有儿孙福呢，让他们自己造去吧！”憨叔懂了：医生喊老伴儿的时候就知道了，晚期肝癌，已经扩散了，就这几天的事儿了，以后再也不是“老不死的”了，剩老伴儿一个人“自由自在”的活着吧……
八卦婶婶怎么也想不到憨叔提前要走，虽说憨叔平时孤言寡语，但是遇到大事小情还是心里有主意的人，家里的“主心骨”“柱子”没了，心都空了。果然，没过一周，憨叔就与世长辞了。这生命也是的，你说没去医院前好好的，去了医院是不是被“病”给吓死的？是医生说得准还是确实这病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俩儿子哭得长跪在地起不来，这是老爹对自己失望了，撇下一大家子拂袖而去？
老大媳妇“一语成谶”，成了大街小巷议论的“杂文”，各个版本的都有：有说盼着早死的，有说天天骂老不死的，有说郁闷死的……
“管他呢，谁爱说啥说啥！我也没咒他死，这个事情怨不得我！”老大媳妇照旧爱去小超市，照旧领着自己的胖崽儿溜达来溜达去。
“他爸，你看咱们胖崽儿多大本事，这刚上四年级就会骑电动三轮车了！今天我们俩去逛街，你自己在家里吃饭啊！”老大媳妇眉飞色舞，恨不得全宇宙都知道这个事情，老大扫了她一眼：“娃儿太小，不能开车上街！”
“知道了，放心吧！”老大媳妇一边说，一边朗声喊着胖崽儿出发了。
现在的道路修得是越来越平坦，四通八达。几里地看着没有一个人影。“胖崽儿，你来试试，这里啥人没有，多好的地方练车！”大大咧咧的胖崽儿骑上电动三轮车，一拧车把，“嗖”的一声，跑出去老远。老大媳妇一边乐一边鼓励，“胆子大，能成大事儿，注意点儿安全啊！”胖崽儿更得意了，油门加到底，只听得耳边呼呼的风声，后面老大媳妇的朗声大笑的声音。
不好，前面闪过一个老人，骑着一辆手动三轮车，慢慢腾腾地在路口经过。胖崽儿想刹车，但是车身轻飘飘的，似乎刹不住，索性拐个弯儿吧，他把车把一拧，车身迅速右拐，谁知拐得太急，后面车轮一下子没过来，撞在了路口红绿灯柱子上，车一下子飞了出去，胖崽儿晕晕乎乎地起来，摸摸自己脑袋，还好，没出什么大事儿。再看，老人早拐过去走了。
“妈——妈——”胖崽儿回过头一看，血糊糊的一片，老大媳妇从电动三轮车上甩下来，直接甩到了红绿灯路口的柱子上，顿时血肉模糊，脑浆都流了一地。胖崽儿吓坏了，哭着喊着，模糊中不知道谁打了120急救，好像爸爸也来了，有奶奶吗？还是爷爷？许许多多的人围过来，大多说的是“怎么这么巧？电动三轮车也能撞死人？自己撞自己吗？这当妈的心也够大的……好在看着孩子没事儿……”
急救室外，老大头都晕了。老爹刚去了不到一个月，这媳妇又走了，我这儿子是什么煞星？早知道没有孩子就没有吗，何必在大学后门口捡一个回来？这是什么缘分？……八卦婶婶傻笑着：“出来了吗？怎么样了？孩子没事儿就好……”
去了的尽管去了，活着的还得活着。这次村里大街小巷沉寂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不说了。这个村子似乎被一张“网”笼罩着，无形却令人畏惧，生命在它的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都说“大道无形”，可是谁触犯了这“生命之道”啊……胖崽儿不知道是傻了还是吓坏了，只是一直跟着，不哭不笑，也不说话，八卦婶婶一直说：“大家坐，好吃好喝啊……大家坐，好吃好喝啊……”
“这孩子是亲生的吗？怎么不知道哭？这丧事儿不哭可不太好啊，这太年轻，没有几家亲戚啊……”老大木讷寡言，不知道上天如何这般眷顾自己，这般命运不堪……
过了好几年，胖崽儿学徒工修汽车，骗了好多钱不知影踪，据说是找亲生父母去了；老二家的俩儿子出了拘留所，后来跟在拘留所认识的几位大哥混在了一起，玩了几票大的，不多时，又被关了进去，，说是判了十年，人家有钱能买，他们没有，做了替罪羊。
每每路过八卦婶婶家，一群的鸡鸭鹅围着她闹腾，院子里什么味道都有，捂着鼻子都进不得院儿去，喊她半天，只听见她絮絮叨叨：“这都是命啊……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往生……往生……”大家说，这是憨叔经常说的那句话。
两个儿子也外出打工，一年也不回来一次。老大又娶了新媳妇，，隔年就生个小子，取名“网生”，老二媳妇已经离婚远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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