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手艺

        父亲没有文化，但是心灵手巧。在那个贫穷的岁月他用秸秆扎的鸟笼子，层层叠叠惊艳着我贫瘠的童年。

        那笼子最上一层，是个滚板。上面放着鸟儿喜欢的粮食，树上的野鸟抵不住诱惑，小心地飞过来，刚一落下便翻落在笼子里，跌落到最下一层。成了笼中的鸟。

        父亲喜欢鸟，经过一段时间的驯化，那鸟也不飞走。父亲走到哪里，它就飞到哪里。蹲在父亲的肩头，亲昵地啄着父亲的头发，面颊。村里人总是围着看稀奇。

      城里工作的姥爷却不这么看，他说父亲不务正业。围着那鸟笼子转了一圈，大概惊叹父亲手巧，说道：“跟我学木匠吧，也好有个正经营生。”那时能有个谋生的手艺，是多少人羡慕的事情。

      姥爷严格，父亲好学，短短三个月，竟然出徒了。不仅会做常用的炕柜，板柜，桌椅板凳，还能按想法作出新的款式来。砍个房架子，做个窗门更是不在话下。姥爷抿了一口酒，摸着父亲新做的饭桌，赞不绝口“好，好，不错！”

      自从有了这个手艺，父亲忙了起来，十里八村都来找他。父亲是个热心肠的人，从不计较工钱。提起父亲人人竖大拇指。父亲收过三个徒弟，经常吃住在我家，从没收过钱。三个徒弟也很争气，学成之后在当地都小有名气。

      改革开放之后，父亲去工地打拼，很快就得到了公司领导的赏识，提升为工长。没有文化的他无师自通学会看建筑图纸。正当干得轰轰烈烈的时候，建筑行业大整顿。工长必须有从业资格证。公司经理通过渠道把父亲送进了考场，结果抄都没有通过，名落孙山。

      尽管公司领导再三挽留，父亲还是执意走了。留下也只能是一个普通的工地木工，又要长年在外。就这样父亲败在了没有读书的短板上，遗憾地离开了工作四五年的土建工程。错过了走向辉煌的那一刻，此后无论家里怎么困难，他都支持我和妹妹读书。

        此时的家具再也无人定制，商场里有各种样式的成品。门窗更是被塑钢金属取代。为了生活，父亲在生产公司找了一份采煤的工作。不久矿长发现了父亲木工活的特长，把他调到了井上，成了一名井口木匠。

        后来生产公司解体，父亲去了矿泉水厂。厂里木工活瓦工活由父亲全权主管。先进工作者的证书得了一堆。母亲去世后，父亲因为年纪大离开了厂子。一个人的他依旧闲不住，还要找事做，他说我还能做许多事。看着他落寞的眼神，内心无由的一阵酸楚。

        父亲离开四年了，跟了他一辈子的伙计连同他的手艺安静滴躺在工具箱里，我没有碰触它们，更不忍心舍弃。每每想家的时候，我便一个人回去老家，空荡荡的房间，看到它们，那种感觉仿佛是父亲还没有下班。我安静地做上几个菜，端起酒杯，眼泪便流了下来。今天父亲又加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