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夏。
蝉聒噪地鸣叫着,外面的世界暑气蒸腾,敞开阳台上的玻璃门,一股海风流泻进来,我坐在吊椅上抱着台电脑,正好在海风进来的地方,左手西瓜,右手鼠标,感受夏天。
记忆中的夏天不似如此,记忆中的夏天没有海风,有的只是滚滚蒸腾的热浪。
这是来威海的第一个年头,说来这是个神奇的地方,即使外面是艳阳高照,炙烤如火,可它的海风却从不停歇,春天,夏天,秋天,冬天,它从不肯向任何天气求和,自顾自地吹着,吹过雨雪冷暖,吹过春暖花开。
夏天,它清凉,腥咸;冬天,它冰寒,刺骨。让人又爱又恨。
可是,故园的城市里,却没有这股海风,有的是大西北特有的铁汉柔情。它不似常人所想的狂暴(说起狂暴来,任谁也比不上三月天里威海肆虐的妖风),也不似江南小镇特有的温婉如水。它时而是“大风起兮云飞扬”的豪迈,时而是“八月秋高风怒号”的凄苦,时而又成了“长风破浪会有时”的豁达,时而化为“风吹柳花满店香”的清新。
故园的风,是多变的,也是多情的。
从古至今,它孕育出的多情子数不胜数。多少多情子在它的吹拂下在历史上留下有关它的惊鸿诗篇。李白,杜甫,杜牧,白居易,王勃,贾岛……犹记贾岛《忆江上吴处士》里“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句,长安的秋风啊,是萧瑟的,萧瑟中又带着千百年来文人雅士们对它赋予的特殊情感。别离,思念,牵挂,孤独,这恰恰不也是我这“独在异乡为异客”的人儿所正怀的感情吗?
可这是夏啊。
对啊,是夏。明明在这个燥热的季节里我该庆幸待在一个海风习习的城市,可为何,我依旧怀念故园长安的滚滚热浪?
记忆中的夏,一开门便是热浪滚滚,袭面而来,无处可逃。树上的蝉要比这里的叫得更欢,歇斯底里,用力之极仿佛能将心血呕出。地面仿佛像是架在炭炉上,加上把椒面和孜然,就可以开始烧烤了。这个时候就尤显得空调的可贵了。常打趣道吾不恨不见其余古人,恨不见发明空调之古人。但是光有空调是不够的,还要有西瓜,冰淇淋,家人三两人,好友五六人,每至断电之时,相聚而坐,放下手机,弹着吉他,聊着闲天,兴起之时,还会来场说走就走的避暑行动,叫上几家亲朋好友,买上三四五六个西瓜,几大袋零食啤酒矿泉水驾车便朝那深山循着酿泉而去。山泉清冽,瓜水香甜,农家饭菜淳朴。天蓝水绿,那时也有夏风。
如此看来,这夏风好像也并无什么特殊之处。威海的天蓝水更蓝,傍晚之时海风更是清凉,大街小巷西瓜随处可见,不远处的小山头也郁郁青青。可为何,为何会这里的夏始终对不上记忆中的夏?
阳台外的太阳渐西,日光变得昏黄,海风渐劲,吹得楼外的树枝乱颤,绿叶飞舞,竟平白生出几分秋意来。
我心头一震,似乎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应是那秋风的感情深植我心,生根发芽,早已葳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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