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搬过三次家,无论搬到哪里,母亲都会开辟出一块菜园。
母亲是穿过几座大山,从九龙大河边嫁到凉山拉姑萨的。一下子从山脚到了山顶,除了海拔升高以外,土地里的农作物也有很大的变化。
拉姑萨的土地每年只能产出一季庄稼,除去气候的原因,更重要的还是缺水。
在寨子旁边的核桃林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有一口浅浅的水井,供养着全寨的人畜饮用水。菜地就更可怜了,全靠老天落下的雨水浇灌。
母亲用手腕般粗壮的木棒将屋子附近的一块山地围了起来,防止敞放的牛羊进入菜地,糟蹋蔬菜。
春天,母亲松土,施肥,撒种,背水,浇水。等春天变成夏天,菜地里长出一些白菜,青菜和萝卜这些生长周期较短的蔬菜。
等蔬菜成熟,母亲会赶在秋霜到来之前,将白菜洗净风干,老家称为“干板菜”,将萝卜切丝在烈日下暴晒成萝卜干,将青菜摘回洗净,经开水汆过,放入木桶自然发酵,变成酸菜。
母亲的辛勤劳动让那块菜园回馈了我们一些干菜和酸菜。一整个冬天,我们窝在寨子里,在甑脚水里煮萝卜干,干板菜,烧酸汤。
第二次搬家,我家有了一块大一些的菜园。但那块地依然在土坡上,唯一好点的就是不用在菜园四周围上栅栏了,周围人家不养牛羊,没有祸害蔬菜的家伙了。
菜园依旧被母亲翻松,因为坡地不住水,只能种些白菜,茄子,土豆,南瓜那些在民间最普及的蔬菜,于是餐桌上就有了干煸土豆茄子,白菜南瓜汤,吃来吃去,也就腻了。
第三块菜地,随着我家第三次搬家而来。这是一块上好的田地,就在新修的屋子旁边。母亲用锄头将田垄垒高了些,再将田地分成一畦一畦的。最喜欢看母亲育辣椒苗,先将土地翻松,浇透,然后洒下种子,再覆盖上稻草,这样既能够给种子保温,后来每天浇水之后也不致于让土壤板结。每天上学前或放学后到菜园里,除了浇水,还要翻开稻草瞧一瞧,看辣椒种子们发芽了没有,发芽后长大了多少。发芽长叶之后,总是兴奋不已。可能生活中有了这些小小的惦记和期待,每天都充实快乐。
过去菜地太少,母亲只种主要的蔬菜,现在有了这块菜地,她总会开辟出一块来种下葱蒜那样的佐料。每次种小葱,母亲用锄头掏出一条条的土沟,直接在土沟两边杵下葱头,栽好了,我们兄妹几个总会割来一捆捆的青蒿盖在上面。听母亲说,这样可以防止暴雨将葱块根连根拔起,青蒿的苦味还能防虫,看来,种菜的学问大着呢。
“七月葱,八月蒜”,葱子长得郁郁葱葱,母亲挖出来,叶子和肉末做成了包子馅儿,葱头泡成了泡菜。那种独特的香味,是母亲菜园里的味道。葱子收成后,母亲种下大蒜,用同样的方法,蒜头成熟那是深秋以后的事了。
现在母亲的菜园里,再也不是土里吧唧的大白菜,小白菜,老青菜,还种了许多“时髦”的蔬菜,比如茼蒿,又叫安南草,虽然它是一种常见的时令蔬菜,但这次冬天,我却看见它们在母亲的菜园里轻柔地生长着。此时,茼蒿已经开花,花心中间是一圈密密麻麻的花柱头紧紧地挤在一起,外面围着一圈白色或淡黄色花瓣,与野菊花十分相像,所以茼蒿还叫菊花菜。
在菜园的角落,母亲还种着薄荷。因为薄荷和韭菜割完一茬又一茬的特性差不多,所以我家的薄荷都是割回来当做烫火锅的素菜。大河边的冬天,薄荷也会不惧寒意伸出绿杆子,顶出几片小叶子,我们摘下来切细,放入加有葱花辣油的蘸水里,蘸豆花来吃,那大呼过瘾的吃法,一直都是我内心深处不绝的念想。
过完春节,攀爬于芦苇杆上的四季豆藤和土坎上的南瓜藤,不久都会开出花来,结出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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