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亚兰十三岁,在县里上初一,两周回家一次。她爷爷很早就因病去世,只有奶奶在家带她上学。那时她的父母带着她弟弟在武汉做水果批发生意,一年之内难得回家几次。
亚兰的弟弟是在她五岁时出生的,在这之前她三岁时还有一个弟弟或妹妹,但当时是计划生育查得紧,她母亲在东躲西藏的过程中意外流产。
亚兰多占有了父母两年的关爱。两年后父母去武汉做水果批发生意,在一堆堆各式各样的水果中,亚兰的弟弟果果孕育出生了。弟弟很快就到了上学的年龄,他没有回老家上,而是被父母安排选择在武汉上。
她奶奶在家带她上学,每年只有寒暑假才能去武汉找父母,和他们在一起生活。亚兰第一次见到弟弟时她已经快一岁了,她和这个弟弟一年最多见上两次面,有时一年见一次。即使这样她也很疼爱的她弟弟。
亚兰也没有怨言,仍旧很懂事,上初中时要到县城里寄宿。两周回家一次,每次开学或放假她都独自一个拖着一个蛇皮袋子的行李。别人要帮助她她坚决拒绝。即使奶奶说要村头骑三轮车接她,她也拒绝,甚至怕奶奶在冬天晚上独自等她,不告诉奶奶她回家的时间。
事情就是发生在冬天的一个傍晚,那时放寒假,亚兰背着书包和满满一蛇皮袋子的行李坐公交车回家。
冬天天黑的早,公交车到村口时已经黑了。车上只剩下三四名和她一样的学生,不到两里路就到站了。肥胖的中年司机用很亲切口吻对站在后门的亚兰说:
“丫头,家里来接了吗?”
“没有,俺奶在家做饭,没让她来。”
“下车赶紧回家,东西好拿吧?”
“好拿,谢谢大叔,大叔再见。”
亚兰从车上拽下沉重的蛇皮袋子,面对那条漆黑的进村大路,她喘了口气歇了一会。夜风如刀,她歇了一会便冷的受不了,于是背上书包,拉起蛇皮袋子慢慢地往村里走。
大路两边是落满枯叶和垃圾的排水沟,排水沟旁便是成片的光秃秃的银杏树。天上无月,银杏树林只剩下了模糊的轮廓,黑成一片的轮廓里透出几点昏黄的灯光。
路上黑黢黢的,对面来人到跟前才能发现。亚兰背着书包拉着蛇皮袋子艰难的往前走了,拉累了就抱着往前走,抱累了就在肩上扛着。
亚兰是在快走出那片银杏树林的区域时遇到那个喝醉的憨子的。
到年跟前,村里很多户人家办婚礼,三天两头有酒席,憨子便从婚礼讨剩菜剩饭一些不要的纸板酒瓶等,办婚礼的人家倘若不愿意给他,他撒泼刷无赖,在门前打滚,一般人喜事人家,对这种人都是避而远之,只求给点东西赶紧打发离开。
傍晚时憨子在最后一户喜事人家捡完东西时已经喝得醉醺醺的,拎着酒瓶子和一塑料袋剩菜,喝一口酒吃一口菜,一摇一晃的走回家去。最后在那片银杏树边上醉倒在地,不省人事。
亚兰不知前面躺个人,经过时踩到了他的手并绊到在地,压到了憨子的身上。憨子惊醒,坐起来,怪叫连连,亚兰惊慌失措地道歉。那憨子听是个女孩子的声音便不依不饶起来,自顾自地说:
“你不能走……你不能走……”
亚兰不住地道歉不停地说:
“对不起……大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您在躺着……”
亚兰焦急的哭腔没有感动到憨子,他口中仍喃喃地说:
“你不能走……你得赔我……”
夜里的寒风呼呼地刮着,流了泪的脸上,被风吹得生疼。
憨子一直在自说自话,亚兰见状便拖着蛇皮袋子继续往前走。憨子见亚兰要走,一把拉住了亚兰的胳膊。憨子是个四十多岁的矮胖汉子,这猛地一拉,力量很大,他坐在地上往后一仰,亚兰也这猝不及防的一股巨大力量拉拽的失去了重心,身体向憨子的方向倒去,两人倒在一起滚到了路边的排水沟里,亚兰压在了憨子的身上。
憨子身上的酒臭气和亚兰身上的少女香气混和在一起,亚兰厌恶地立即起身,却被憨子紧紧地抱住,他口中仍喃喃地说:
“你脚踩了我……又压了我……你得陪我……”
憨子嘴里散发出的酒臭气直喷到亚兰的脸上,她惊恐地叫着,挣扎着却始终无法摆脱憨子粗壮的手臂,他一翻身把亚兰压倒在身下。
亚兰以一个十分别扭的姿势挣扎着,饥饿、惊恐、屈辱很快让身材娇弱的亚兰失去了抵抗的力气。她温热的身体很快暴露冬夜凛冽的寒风中,憨子的粗鲁和辱骂,让亚兰遭受到了比那夜寒风更为痛苦的折磨。
憨子发泄完自己的兽欲后又躺在沟里呼呼睡着了。亚兰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到家已经快八点了。在家焦急等待的奶奶一见亚兰进了院子就劈头盖脸地把她骂了一通。等到亚兰走到堂屋,她奶奶看到的模样时,又转怒为忧:
“我的儿,你怎么啦?”
亚兰扑进奶奶的怀里,“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胸脯在奶奶的肩上剧烈的起伏,不知过了多久,亚兰才从奶奶的怀里起来,慢慢吞吞的告诉了她刚才发生的事。
亚兰奶奶一听,就知道亚兰说的憨子是谁。憨子名叫光华,三年前老婆被车撞死了。老婆也是捡来的,是个憨子。亚兰奶奶不住的流泪,嘴里喃喃地说:
“造孽啊……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一遍说一遍搂着亚兰,娘俩哭泣不止。
“这个x日的……论辈分他是你叔啊……”
娘俩抱在一起哭了一会,亚兰奶奶去烧水给亚兰洗澡,在昏黄的光线下,奶奶给亚兰擦拭着身体,一遍擦一遍默默的流泪。
亚兰又一次把身体裸露在寒冷的冬夜里,红色塑料大盆里氤氲的水汽越来越冷,这么稀薄的温度不足以给亚兰提供她想要的热量。夜里的寒气让亚兰抖个不停,热水流过身体后迅速变冷,仿佛连热水也厌恶她不愿温暖她似的。
“这就是命啊……这就是命啊……”奶奶的眼泪和悲伤以这句话作为结束。
停止怨天尤人感叹命运的亚兰奶奶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突然郑重其事的告诉亚兰:
“兰兰……这件事谁你也别说……你爸妈也不能说……尤其起是你爸……”
奶奶的严肃,让亚兰第一次感到这件事的重要。她在瑟瑟发抖中点了头。以后的时间她真的把这件事埋在了心底。直到那天晚上那个叫杨姐的心里医生询问,她才卸下心防说了出来。
“说出去你这辈子就毁了啊……”
亚兰奶奶喃喃自语道,又流下了两行老泪。
第二天,亚兰奶奶骑着三轮车去镇上的药房买了避孕药。我能想像的到,亚兰第一次吃避孕药的时的苦涩,那种苦,不仅是药的苦还有心里的苦。
在美丽的豆蔻年华心里却要装着这样一个沉重的秘密,亚兰的懂事与小心翼翼都因下面有这样一个包袱坠着。那个夜晚,人面兽心的蒋志刚,粗暴的对待,激发了亚兰十年前的记忆,十年前所遭受的痛苦与屈辱现在的处境重合,她的心里和精神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
她的奶奶让这个秘密压了她一生。
然而亚兰在十年前那晚真正受了什么屈辱和痛苦我是无从知晓的,上面的文字不过是我根据杨姐讲述的内容想象出来的。
我终于知道亚兰为什么不喜欢冬天了,为什么夜里不敢一个人走,为什么她见到避孕药条件发射似的躲避。
她留下的伤口太早,早到已经可以影响她的一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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