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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天的一个时刻,极好的太阳照着我,寒冬还在冻着我的脚,呵气成雾,一条皮毛光滑的枯瘦的黑狗穿过草丛发出簌簌声的时候,我在行走中,感到自己变成了一个草球。
我就这么兀自的,无言的,不被察觉的,脱离了人的队列,变成了一个草球。
这一切的发生太棒了,我早已做好了变成一个草球的一切准备。
我没有遇见过别的草球,所以我所要见的,是一个草球毕生所要发生的全部可能,没有别的规矩,也没有别的命运,发生了一件,我就可以说,看吧,一个草球就该经历这个,每一件都会非常酷。
一个大胆的草球自己要定义世界,自己刻画自由,比割掉自己一只耳朵还要酷,真是疯狂。
我先是翻滚到了一个麦垛旁边,松软的、清甜的麦香滋养了我的每一个部分,切口整齐的麦碴微微刺着我毛茸茸的身体,偎着庞然的麦垛,我感到温暖。感到无比温暖昏昏欲睡之时,一个草球的可悲猛然浮出水面,一个麦垛的一生只有片刻在麦场流连,而一个草球一生是不是走得再远也走不出它的麦场?严冬鼓动着猎猎的风来了,两条腿的人来了,麦垛走了,草球还在那儿。
一个草球,此刻想见到别的草球,又害怕见到别的草球。这一切突然都变得不那么酷了。
我是这么和别的人打招呼的: “嘿!”。喊得重重的,掷地有声,听起来喜悦无比,我时常惊诧一个预谋已久的单音节词里竟然能听出无限的惊喜感觉。所以人会满意的与我呼应,把我认作是一个人,于是我,一个草球,完成了一次次出色的伪装。
我是这么和天地树兽打招呼的,我会死死地盯住它们,盯得它们心里发毛,心里不敢看我,其实是它们不屑看我,一个草球,谁知道它盯住了谁,谁知道它是停留还是经过,谁知道它知道什么秘密,一个草球,有什么秘密都不会说出去,一个草球,把所有的秘密在停留的时候蹭上黄土送走。
我是这么醒来的,完成了一次下坠。在一节手掌高的台阶上,一个草球支离破碎了,飘散在风里了,而我重获新生。五分钟的路程,我完成了一个草球一生的故事,又安然无恙地回归了人的队列,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做,我的人的朋友在温润的暖阳里朝我笑着走过来,我感到冻住的脚也苏醒了,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做,在这无边无际的冥想东窗事发之前,我要像人一样开口说话。
“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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