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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不断回归的写作状态
7月6日15:00,第480期“松社我来讲”开讲。我们邀请到的嘉宾是作家、河南省作协副主席乔叶携其最新小说集——《她》,做客松社,同时还有作家李浩、青年评论家任瑜作为对谈嘉宾,与读者共同探讨当代女性的生存与精神困境。
乔叶:对我来说,出书其实是一件比较经常的事情。我每年都要出书,可对于小说集,倒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并没有太畅销的集子。但也出了大概50多本,其中散文和小说各半。不包含长篇的话,小说大概有20多本,小说集我没有统计过,估计应该有十几本的样子,而这次的《她》是最新的一本。
开场介绍书时,有讲到这是一个中短篇集,其实可以把它更精确化一些,它是一个短篇集子,这里面一共收录了九篇我的短篇小说。广西师大是特别好的出版社,今天他们的编辑也来了。我每年都要出书,频次比较高,但其实我想说,我希望我可以慢慢地、逐渐地,非常郑重地建立起对读者的责任心,我希望我的书能够出得有自己的气质和风格。包括小说集,因为小说集很难去确立风格。现在国内的大多数作家好似并没有建立起风格意识,小说集也是需要有一个整体的风格的。而我这次想出一个不太一样的小说集,它虽然是一篇一篇的单篇,但是整体看来它又有一个整体的风格和走向,是有一个主题的。
我这几年,处在一个不断回归的写作状态中。这个回归如何解释呢?可以解释为两大回归,一个为地域回归,一个为性别回归。
当我拿到这本书时,我很喜欢书的封面,是一个女人的背影。你能看到“她”是一个女人,甚至能感受到“她”是一个概括性很强的女人。封面上看似好像是有点模糊的女性背影,但其实“她”又很明确,"她"的性别特征也是明确的,这个封面很符合我的心境。
我身为女性活在这个世上,已有四十多年了,想想觉得有些可怕。以前我认为年龄是一个局限,现在觉得年龄是一口深井。我们河南有一位作家叫乔典运,南阳人,特别好的老作家,很可惜已经去世许久了。他一辈子都在南阳的村子里面生活,很少去县里,虽然后来在县里担任职务,但还是一直在村子里生活。他说那是他的“小井”,他写过一篇文章叫《我的小井》,就是小小的井。
我现在觉得“四十不惑”,四十岁之后我在不断的反思自己的人生和创作,所有带给自己局限性的东西,首先你要认识到它的局限,清晰的认识到局限的狭隘,其次你也要认识到局限性是我们每个人都会有的,因为局限性本身也意味着很广阔的、很深层的东西。当然你要有能力去挖掘它,如果你有能力挖掘你的小井,你的小井就会成为一方特别有意义的、特别深沉的天地,这口小井甚至能汇到广阔的地下河去。而就性别上来说,我现在很愿意回归到女性本身。生而为女人,从女人的角度来观察这个社会、观察世界,认识生活、爱、孩子,以及男人,我觉得也挺好的。“她”固然有“她”很窄的东西,但是如果我一旦跃到了窄的峰顶,我一样可以看到更宽阔的东西,我是这样想的同时也是这样探索的。
写作对我来说确实是一种被迫的成长,因为要写作,我要思考人物,要真正的理解它。我的小说里面不论什么角色,好的坏的,在小说里出现就都是人,哪怕这里面写得很坏,我也想努力进入他的内心,写作时要保持和小说中人物同理同心。写作早就需要放弃好人、坏人的标准,就像莫言老师说过的,写好小说的三句话“把好人当坏人写,把坏人当好人写,把自己当罪人写,就能写好小说”,我觉得这三句话特别深刻,因为大家都能听懂,但是你真的听懂了吗?
第一,把好人当坏人写。中国传统的这种好人,你怎么把他当坏人写?这里面其实特别深奥。任瑜女士提到了辩证性。我觉得要写出好人的丰富性,就要写好人的缺陷,哪有高大全的好人,好人成长为一个好人他需要隐忍多少,一个好人之路是多么艰难和崎岖,要忍受多少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所以要把好人当坏人写,需要去理解他。
第二,把坏人当好人写。坏人又怎么会成为一个天生的坏人?没有天生的坏人,坏人之路也是特别值得我们心疼的,他一直在黑暗中,走那么黑暗的路,现在还在黑暗的世界里,在坏人的世界里。有人说坏人怎么没有得到惩罚?人家说坏人的“坏”本身就是惩罚,恶人的“恶”同样。他生活的世界里,体会不到我们正常人体会到的温暖和爱,这其实对他来说已经是无限大的惩罚了。那样一个坏人的十恶不赦,我们写的时候,一定不要离他十万八千里去写,需要拿一个箭去射向他,他走过了什么样的道路?为何他就该死?需要把坏人当好人写,如果带着对一个好人、一个正常人的体恤之心去写坏人,这个坏人的形象一定会特别丰满,特别的打动人。那什么叫善呢?对于一个坏人也有深刻的理解和悲悯,这才是善,而不是说我们只是同情那些被伤害的弱者。恶人也是可怜之人,要思考怎样去表达这个层面。
第三,把自己当罪人写。中国人比较胆怯,不太敢面对自我,我觉得这是写作的一个巨大的财富。怎样真正的、深度的、真诚的认识自我,那么就等于挖到了宝藏,一定是可以写出很好的东西来的。但是,这个过程是很痛苦的,而不是一个简单的自我表扬。把自己当罪人,内心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自己对自己最清楚,只要不去装糊涂,我们都有很苟且的、见不得人的东西,都有我们内心很灰暗的、难以言喻的东西,你去审判自己、认识自己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某种程度上就是把自己当成罪人。
什么是修行呢?可能在写作过程当中,不断重复的过程,不论我有没有做到最好,但我也努力去做了,这就是修行。当我读好的小说家的作品时,我也能够感受到这些,这是真正有质量、能量、力量的作品。当你真正地去理解、体恤他,住进他的心里,你才能够收获这些能量和力量。其实这可以不断拓宽我对人生、人性和世界的看法,我确实已经四十大几了,但还在成长中,这是我觉得文学给我特别大的福利。
注:本文转载松社公众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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