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七月与安生》当成一部烂俗的青春片而拒之门外的人,很可能会错过一部还不错的电影。因为这部片子讲述的不仅仅是青春,某种意义上它刻画出了人生中迥然不同,交错平行,却同样残酷的命运。
关于这部电影的影评已经有太多,所以本文并不是影评,而仅仅从几个可堪把玩的关键词,从另一个视角写一写关于这部电影的所想。
关键词一:闺蜜
我一直认为,闺蜜是女性人际关系中一个非常复杂而诡异的存在,闺蜜和诡秘有时真的可以画等号。它的复杂在于闺蜜间的亲密可以达到情感深深交融的境界,对方就好像是自己的另一个生命,但这种交融又不是纯粹的浑然一体,它常常夹杂着嫉妒,竞争,攀比和猜忌。
同时闺蜜还具有和爱情一样的排他性,你看男人之间可以大家都是兄弟,没有远近亲疏,但女生一定会把每个人的位置都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有那个跟自己最近最近的人,才能在心底认同她是亲密无间的闺蜜。有一天,她找到了比你更亲近的朋友,你可能还会有些酸酸的醋意。
闺蜜的诡异在于,一方面它很深刻而鲜活,另一方面却又太过动荡和脆弱。也许前一天你们还彼此承诺此生都不分离,可能在一夜之间就反目成仇,分外眼红。在和平时有多么亲密,在撕逼时就有多么刻薄。你看男生之间天大的事最多鼻青脸肿打一架,碰一杯酒也就烟消云散了。可是闺蜜反目,那种杀伤力有如万箭穿心,因为互相太过熟悉,言语交锋中的尖酸,刻薄,残忍都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刃,让旁观者都猝不及防。
电影中的七月和安生就是这样一对闺蜜,互相就是自己生命中的影子。闺蜜之间是可以分享一切的,这种分享包括成长的困惑,暗恋的心动,亲情的温馨,甚至包括彼此身体的秘密,甚至还包括男性世界绝对不会放手的权利。你看朴槿惠就深陷在这样的泥潭中,因为她非国家正式行政人员的闺蜜居然审阅并修改过朴槿惠的演讲,接触过很多国家层面的秘密文件,让朴槿惠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困境,这种“闺蜜门”在男权世界简直不可理喻。
但是,在所有东西中,唯独有一样不能分享,不仅不能分享,它还有如杀伤力巨大的核武器,让你必须小心翼翼,这就是爱情。七月和安生这样一对从十三岁就相识彼此形影不离的闺蜜,因为一个男人的出现而改变了彼此生命的轨迹。
爱情是自私的,在闺蜜面前,爱情更是危险的。因为当你让一个男人在你和闺蜜里面二选一时,落败的那个意味着你从头到脚彻底的失败,那一刻你曾经多爱你的闺蜜,此刻就有多恨她。
安生漂泊的日子,寄给七月的每一张明信片,都写一句“问候家明”,在互相开撕的时候,七月尖锐地质问:“三年来你的每一张明信片,都在问候我的男朋友。”你才发现原来这一句问候有这么重要,你才发现一个女生就这么在乎对方对于自己爱情的每一次觊觎。
闺蜜,实在是人际关系中,永远也说不清道不明看不懂的复杂存在。
关键词二:上海
七月和安生的第一次撕逼,发生在上海。之前,她们已经有三年没见了。
七月的生命轨迹常规而平静,读书,考学,工作,准备结婚。而安生因为学习不佳早早辍学,而开启了另一种人生。这种生活实为文艺女青年的梦幻旅程。
她精于写作,酷爱画画,流落在世界每一个斑斓有趣的角落。她交过的男友有抱着吉他歌唱的流浪歌手,有定格美丽风景的专业摄影师,有开酒吧呼朋引伴的沧桑老板,她见识了生活的丰富和生命的宽广,可是在上海跟七月的吵架让她随即结束了这样的生活,转而去了北京跟了一个富有的房产商。
在上海的酒吧,安生用数年来熟悉的跟男人的打情骂俏和插科打诨,霸气地一口气喝掉一瓶红酒而挣来了另一瓶,她兴高采烈地招呼七月喝时,七月却说我可以请你,我们买得起,你不觉得你这样很贱吗?
一句买得起让安生看起来风光无限,婀娜多姿的生活瞬间变得粉碎。那些被文艺和旅行包裹的华丽生命下是不堪一击的苟且和贫穷。
为什么是上海?因为这是一座如此精致而现实的城市。上海的商业文明如此发达,物质世界又如此璀璨。这个城市并不支持那些虚头八脑自以为是的理想主义,它认的永远都是你的消费能力。这个城市有着根本没有上限的浮华享受,你可以在这里搞文艺,欣赏一切你无比热爱的精致美丽的艺术,但前提是,你要有钱。
有钱了,这个世界才能真正向你打开它的大门,钱着实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也最公平的衡量物。那些所谓的文艺和理想,诗和远方都不过是另一种金钱的面孔,不信你从乌镇到凤凰,从拉萨到丽江,从民谣歌手到大冰的小屋,哪一个不透着商业开发的气息,哪一个不是用毛爷爷来交换与它亲密接触的机会。
所以你真的不用再看那些穷游,顺风车,和逃票的攻略,那些并不能让你的生命增加厚度。上海就是这样一个残酷而务实的城市,让你离开云端踏踏实实站在土地上,低下曾经高昂的头。
其实又何止是上海,北上广深所有的城市都会让你有一种生存的紧迫感,其实又何止是城市,当你某一天到了而立之年,经历了漫长的动荡和漂泊回过身来,却发现无论是财富还是感情都空空如也时,便真的会抛却凯鲁亚克在路上的热血情结,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只是一种被消费坏的空荡情怀,柴米油盐酱醋茶才是生活真正的沉重。
关键词三:男人
这部电影中,男人与其是一个角色倒不如说是一个道具。他的存在仅仅就是故事向前进行的剧情需要,作为一部刻画女性情感体验的电影,男主苏家明的面目实在过于模糊。
尽管青春的成长中男性也有困惑和疼痛,但是这种体验比之女性则肤浅简单得一塌糊涂。他们的困惑多半是那个姑娘是啥意思,而疼痛则多半是我靠,为什么,她要分手。
男人和女人在情感方面的进化好像是差了一万年的两种生物,女性的体验如此细腻丰富,有如一根在生命的娟绣上穿缝走线的银针,而男人在这方面则像一根大而无当的擀面杖。很多时候他根本无法分辨事情的原委,比如他们终生也无法明白一个难题,女人为什么会生气?
影片中的苏家明活在两个女人当中,但是好像又被刻意地忽略了。他被七月和安生同时喜欢的唯一理由,是他有一张英俊的脸。
至于苏家明有怎样的思想,怎么样的兴趣,怎样的灵魂,电影无意去说,也不屑去说,于是你会看到一个完全像一只蚂蚁一样被拨弄和禁言的男主角。他在山洞莫名其妙地拉了一下安生的胳膊,却不敢表白;他意志坚定地推迟跟七月的婚约要到北京两年,却又说不出原由;他偶遇沉沦而憔悴的安生,却无力改变;他被七月最后通牒,等他一个月,他居然就乖乖回去了;他被七月勒令婚礼的当天不要出现,他居然就无比配合地逃婚了;他甚至不如他和七月的女儿李瞳瞳,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都知道从妈妈的书和明信片里找自己的爸爸,他居然都不知道那就是自己的女儿,最后更悲哀地是,他听安生说七月漂泊在外面的世界,过的很精彩,他居然就信了,全然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妻早已离开人世的真实情况。
这样一个男人,不知是编剧和电影对男性的有意弱化,还是真实的男人本就如此,很多时候他们都缺乏像女人一样抽丝剥茧探寻真相的耐心和毅力,他们就是这样木,这样傻,这样可悲,他们的未来也通常只有两个,一个是吸烟喝酒打牌败家的所谓一家之主,一个是片中老赵一样下厨做饭老实巴交任劳任怨的家庭煮夫,这不得不说是所有男人的无奈。
关键词四:二十七岁
二十七岁在片中出现了两次,一次是开头十三岁的安生说,我不要活那么久,活到二十七岁就够了。一次是结尾七月在二十七岁因为大出血去世,二十七岁就像一个前后呼应的点睛之笔。
七月在二十七岁生下孩子,她想用动荡的漂泊弥补曾经安稳的青春,可是她死去了,而安生小说中臆想的归宿是嫁给一个普通的人走入平淡的生活里。这是另一种青春的终结。
青春是该死于二十七岁的。
在二十七岁以前,你似乎还有无数的时间资本去追寻生命中的所有的盎然和可能,但二十七岁就像一道分水岭,过了二十七岁,留给年轻人的时间和空间变得突然狭窄局促。
二十七岁的人仿佛一夜之间意识到生存的压力,二十七岁没有人会再认为你还是个孩子,啥事都不急,慢慢来。二十七岁对于女性而言也将正式跨入大龄的行列,尽管你再淡然,再任性,再不屑,你也会开始不由自主地慌张了。
二十七岁不是没有青春,只是青春中那些不切实际的梦幻开始褪色,你也不得不重新开始思索未来,你已得到的和你想要的,开始脚踏实地的生活。
因而十三岁的安生无来由地说了一句,我只要活到二十七岁就够了,这个貌似随口一说的数字就像一个精准的魔咒同时锁住了两个人,只是七月死了,而安生走入蝇营狗苟,琐碎平淡的婚姻生活。
掰掰指头粗略一算,八九年出生的自己不偏不倚地就站在二十七岁的门槛上,也许以前还多多少少在缅怀青春,哀婉如流水般逝去却没有把握的年华,那么如今已经变得很淡然。怀念吗?怀念。但想回去吗,似乎并不想。
因为回去的人终究还要长大,我们终将失去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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