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巴克举办买一送一的优惠活动, 于是我一个人,点了一杯香草拿铁,和一杯抹茶拿铁。
我压根喝不完,我根本无需喝完。我拥有过即是一切。
没有什么更加天经地义,没有什么更加毋庸置疑。
免费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我们都喜欢免费的东西,不需要代价,不需要为之做出任何牺牲,最好,因为稀罕。
大多数时候,我们劳心劳力地,用一些东西去换取另一些东西,要么逼上梁山,骑虎难下,要么安于所遇,乐此不疲。
听起来宛如一首边塞诗般的哽咽辛凉。
亦舒说,谁让我做出牺牲,我恨他。
也有人说,做人不能太聪明,精明没有快乐。
说得真好,好到让人噗嗤一笑,仿佛不聪明就能轻而易举快乐一样。
我知道写到这里,又有人会说,我在无病呻吟,关键是,有病呻吟更无人乐意听。
读者就是这点残忍,人生就是这点残忍。
每一座城市的星巴克都如出一辙,饮品的味道也整齐划一,连音乐都大同小异,因熟悉带来安逸,却也因熟悉导致麻木。
麻木一如无边夜色,渴望遇见一星烛火。
从虹影的小说里抬起头,对面的女人翻着时尚杂志,惊鸿一瞥梁朝伟的侧颜,我仍旧情不自禁地凝视良久。
有些人已经老去,但在暗香浮动的回忆里,他依然年轻,年轻一如陌生茶杯边缘的唇印。
忘记从哪一部电影开始对他青眼有加,大概是《花样年华》,我含着几分荡漾地懂得,一个男人是一个男人,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是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而梁朝伟是梁朝伟。
也许一个人一生中,有过那么一次的惊艳,有过那么一次的铭心刻骨,已经足够。
多年前的夏天,阳光灿烂耀眼,长途客车令人心生无限苍茫疲倦,恍恍惚惚间,忽然一瞥窗外擦肩而过一荒楼,幽幽矗立山野之间,然而墙壁完整,张贴着硕大海报,赫然便是梁朝伟。
每个人都可一而不可再,但不见得每个人都能魅力独具一如梁朝伟。
虽然他已经多年不出令人黯然销魂文艺片,倒是接了不少令人一笑则已的商业喜剧片。
他终究是老了,品尝一些清浅的欢喜,当作聊胜于无的消遣,不怪他。
『如果你遇到从前的我,也许你会原谅现在的我。』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年轮,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取舍,不需要对任何人解释,抑或求取谅解。
别人愿不愿意给予,那是另外一回事。
《阿飞正传》重映,就在这几天,虽然他在电影中,只是昙花一现,但那是最王家卫的一节,后来被金宇澄写进《繁花》,用作烟雾袅袅的开头,真是神来之笔。
得以在荧幕上遇见那样年轻的梁朝伟,真是一种殊遇。
在我身旁,两个年轻男人在谈着婚姻,听得出来,他们是好友关系,且各自有各自的伴侣,其中一位,坦诚而直率地表露,他的恋人一如他,也是一位男子。
我没有讶异,神色如常地看着窗外,静静等一辆穿越夜色的城际列车,留下几秒钟的轰隆,如两具火热交缠的肉体,在各自的轨道重逢,然后清凉地分离,重返各自的边境。
我根本挽留不住那美丽,所以我只是静静观赏,所以我只好默默无语,类似我在你身前,熟能生巧流露的样子。
希望他们得着善果,而不是人间又一对何宝荣与黎耀辉。
无论香港北京还是阿根廷,都不能再容下更多落寞伤心人。
想起白日里那一场雨,令人措手不及。
走出人影穿梭的写字楼,在淅淅沥沥的雨中,经过一个女人身边,她大概有五六十岁的年纪,穿着露出两条纤细手臂的衣服,皮肤粗糙,也许曾经光洁,但也只是曾经。
她静静坐在天桥底下,抽着一支烟,微微低着头,不看任何人,并不乞求路人的垂怜,我不觉多看了几眼,渐行渐远还忍不住回眸,不是折服于她的年纪,更不是她抽烟这件事情,你知道抽烟是多么不足为奇,而是一种姿态——全然的无所顾忌,全然的,艺术化的颓唐的美丽。
像一只受伤的蓝色孔雀,对人生对红尘,她不再有眷恋与期许。
她没有说一句话,没有投给我哪怕一个眼神,但是我不觉被她感动。
那一刻,晃荡在我灵魂水杯里的液体,忽然轻轻溢出了几分,我感到了一种偏离重心的眩晕。
她在将我往一种我暌违已久,我渴望逃离,又渴望皈依的境界指引,虽然她不曾说一句话,不曾写一个字。
我形容咖啡列车梁朝伟与流浪女人,只绝口不提你的名字。
我在空白的明信片背面写下一行行书里的字,缓缓地沉入水中央是你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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