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

      我虚脱到快要死了的时候，突然看见他睁着一只眼睛好奇地看向声音的方向，眼睛就那样斜着并没有看我，时间仿佛静止，我直直的盯着这个瘦弱的小家伙，惊奇地说了句：像我婆婆。我笨拙地扮演着一个妈妈，变换着各种姿势急于给他送上第一口食物，我不会喂，他也不会吃，于是我和他就这样沉沉睡去，直到他体温持续下降，家人抱着他去看医生，我才知道我差点把他饿死！ 

      后来的日子，喂奶就轻车熟路了，半夜他吃几次，我几乎都不会醒。像奶牛一样的日子过得很快，有一天我突然生病了，半边身子疼的动不了，去看大夫得知是带状疱疹，医生说了，要治疗就不能喂奶，要喂奶就先别治疗，不治疗病情肯定会继续加重，我只好选择了断奶。之后的几个晚上都能听到他撕心裂肺的嚎哭，刚开始他是不吃奶瓶的，估计后来是饿极了，才接受了新的吃饭方式。从此他开始了和我彻底分离的他自己的人生。

      第一次带他去海洋馆玩耍，结束后回来的路上叫了滴滴，刚上车就闻到一股极难闻的味道，他还在我旁边四处乱瞅，我让司机开车窗透气，司机说外面太热，只开了一点缝隙。味道越来越大，我实在无法忍受，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司机，再看了看身旁的父子俩，他们都跟没事人一样，好像只有我一个被这味道折磨着。好不容易捱到下了车，站在路边我突然反应过来，赶紧扒开他的纸尿裤，果然是拉了！懵懂的一岁小孩竟然哼都没哼一声，可把为娘臭坏了。

      第一次上幼儿园，他看起来还蛮高兴的，第二天没有那么高兴了，第三天回来就不说话了，就这样突然间抑郁了半个来月，后来不抑郁了，改成了大哭大闹。这个适应期有点长，看到他这样，我的冷静也在一点点被消磨……慢慢的，好像我们都适应了这一切，又恢复到开开心心的日子。瞧，时间就有这魔力，多么难捱的日子也会被它抛到身后。

      不知是我变慢了还是时间变快了，想提起笔记录我和他的点点滴滴，这些过往却悄无声息地溜走，只给我留下现在这个调皮捣蛋的五岁男孩，他似乎已经很大了，很有主见了，早已习惯跟我对着来，我说东，他偏要往西。那天早上，他刚睁开眼，迷迷糊糊地就把被子蹬掉了，我一摸赶快给他盖上，他又一脚蹬掉，我再盖，他再蹬，我反复说：快盖上，不然就着凉了，生病了待会儿就要去打针了。他也反复说：我不盖不盖就不盖。我现在是管不下他的，他根本不听我的话，而我对此也没办法。我就说：我现在管不下你了，你不听我的话就不要再叫我妈妈了！然后他就哭了，很伤心的用被子把自己蒙起来哭了。他平时很坚强，摔了磕了从不哭。看到他哭我瞬间心软了，急忙抱着他道歉，他也没再说什么，那天上午表现的特别乖。第二天，他爸爸告诉我说，孩子给他说要换个新妈妈，因为他妈妈老批评他，他不想要了……

      我太慢，他却太快，他急速成长，早已不是我记忆中那个什么也不会的小婴儿了。他出去和人打招呼第一句就问：你多大了？如果对方比他小，他就得意地说：我都五岁了！如果对方比他大，他就会说：我爸爸都34了！总之他一定会赢。他常常说：我早都不是三岁小孩了！是啊，你怎么长得那么快，越来越大，离我也越来越远，总有一天，你就不再需要我的陪伴了。

      于是今晚我没有陪他，我以为爷爷奶奶和爸爸陪着他足够了。这时他发来了视频通话，他问我：你想你的爸爸了吗？我说我才见过的呀，他还是追问我：你想你爸爸没？一家人都在视频前，我只好说我想了，他说那你过来吧！我说天太晚算了吧，他说：妈妈，我也想你了，你过来陪我吧！原来他让我去看爷爷其实是他想见我了。我说不是昨天才陪了你吗？他忽然眼睛红红的说：你今天也过来陪我，我好想你，我就要让你来，你必须来！我是见不得他委屈的，看见他撇着嘴忍着哭的样子，我立刻挂掉电话换了衣服出门跑过去找他。我就知道你离不开我，我是你妈妈呀，独一无二的妈妈，谁也取代不了。

      我是妈妈，是那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人，他无论长多大，无论走多远，我也永远是他的妈妈。爱他，就认可他，把选择权交给他，让他走自己的路，而我能做的，就是护送他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