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头犄角直竖的壮大鬣羚瞪圆了红棕色的眼睛，卷风带叶的从一团纠结生长的藤蔓堆后边凭空跃起，足跳的有一人多高，大幅度跨伸的四只蹄爪宛若牛奔！
这三头凌空而至的大型走兽，势头很猛，还未及抵到近前，裹挟的劲风当中边带着一股浓重腥臊和汗味扑面而来，目中似乎完全无人，全瞄在我们刚才栖身的那处岩板之上，眼看着就要将众人撞翻在地。
“哒哒哒——！”老疙瘩手里的半自动步枪连射三发，将为首的一个在空中打的连连顿挫，噗通一声落在了地上，借着惯性在地皮上搓出老远才停下。
太近了！已经来不及补上几枪打翻随即撞来的另外两头。二土匪枪头一转，把冲锋枪当棒球棍一样横甩击出，重重的砸在个头稍小一些的鬣羚头上。随着骨断筋折的裂响，那近在咫尺的犄角头颅整个为之一弯，顿时就凹陷了一大块，被打的横着向后一甩，在空中打了个转儿，臀部平摆，结结实实的撞在因为大幅度挥枪动作而门户洞开的二土匪胸膛上，一人一兽摔在了一起。
最后一只眼见前边两个同伴倏然倒下，吃了一惊，眼里的血红褪去了大半，在空中把前腿一缩脖子一紧，提前改变了跃起的弧线，铲地前推，勉勉强强的穿过钱思婉和丘老九站立间的空隙，发出一声沉闷的怪叫，头也不回的向着山口狂奔而去了。只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我们几个人回过神来，赶忙跑过去把二土匪从那沉重的鬣羚尸体下边拖出来。他这一下被撞得也不轻，嘴角已经见了血，双手捂着胸口不停的咳嗽着，那支冲锋枪的钢制折叠枪托也彻底变了形，掉落下来，枪管被大力整个拍弯，不能再用。虽然二土匪的重击爆发，力道极大，但如果是毫无阻拦的让这三头畜生直接撞上我们，后果不堪设想，让人不禁后怕。
“这里不安全！赶快走！进山口！”钱思婉招呼身旁的丘老九架起二土匪，带着一行人急急的往那两峰间狭窄的隘口奔去。路过已经被鲜血碎肉涂染的通红的那块大岩板时，众人各自从成堆的动物尸体下拉出背包挎上就走，一刻也不敢停留。眼前这块地界儿，已变成了阎罗王的收魂所，再多逗留，不知道林中崖上还会有多少猛兽畜生冲过来赴死，它们那扭曲癫狂的状态，难保我们不会受到波及，如果来的是一群数量更多、更为凶猛的巨兽，我们几个恐怕都得跟着陪葬！
一路狂奔，好在山谷隘口中间的路径并不难走，几乎没有什么草木藤蔓，满是些细小的碎石，那是两侧山崖上受风吹雨淋滚落下来的山石顺着高高的山势一路碰撞击碎累积而成的，像是有筑路施工队刚刚铺就了路基砂石，只等浇灌上一层沥青前的那样。
老疙瘩把背包扔给丘老九，从钱思婉手中接过二土匪，躬身使力把他背负在后背上，抬腿接着跑。钱思婉身姿轻敏，但耐力和体力明显不足，并不适合长时间拖拽搀扶着身躯高大的伤员快速移动。丘老九更是如此，一连几百米的夺路狂奔几乎让他跑炸了肺。
我的装备分配本来就是最轻的，现在还勉强能够硬撑着将将跟上他们的步伐。奔跑中我不时抬头向上看去，一是怕再有先前那种跳舍身崖的动物或者碎石突然跌落下来；二是这种高耸的嶙峋山峰两侧着实让人觉得压抑和恐惧，不由自主的想要看过去。当生命受迫时，害怕已经不是闭上眼就可以解决的事情，越是恐惧越要迎头去看，这是人类求生的本能，想要在险境中看到自己期望的那一线生机。
狭窄的山谷，有着浓重的压迫感，看那高高的一线天空是最不自觉的潜意识选择。越看越想看，越留心越忍不住抬头。这样的奔跑显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等着我，脚下突然一绊，直接就趴在地上了。前半截奔跑的势头还没来得及卸掉，就在碎石路上出溜出去好几米，结实的一身丛林迷彩也没扛得住，裤腿和衣袖当时就被碎石尖角刮出好几条口子，把它用最短的时间变成了满是布条的“伪装服”。好在这种列装军工用品面料和做工都非常精良，让我的皮肉只是受了些擦伤，脚踝扭了下，只感到火燎燎的疼，却没有流多少血。
丘老九跑的慢，离我最近，听见我摔倒的声音，马上返回头来扶起我，尝试着把我像老疙瘩背二土匪那样托在背上，后来没有成功。两个人的背包太碍事，他的包里边还有挺多仪器和设备，也不算轻，只好搀扶着我一瘸一拐的往前赶路。跑在前边的三个人没注意到我们掉队，渐渐地拉开了距离。
我和丘老九拖着脚步往前半跑半走，两侧的山势稍缓了些，狭窄的几乎紧贴的高耸山崖也分的更开，终于让出了一片像样的广阔晴空来。前边是一小段慢坡，钱思婉等三人跑过坡顶之后我们就无法直接看到了。就在他们的身影刚刚消失不大一小会儿的时候，传来了钱思婉的轻叫声。
“啊！”钱思婉的声音通过山谷传来，不是惊叫，更像是感叹和惊讶。紧跟着她的是二土匪忍痛咬牙的声音：“他娘的……，这他妈是什么鬼地方……”
我们两人闻声加快了脚步，紧走来到坡顶，刚一上顶，迎面就是一阵贴着头皮的冷风，打着旋斜着向上飞去。这峡谷的地形奇特，先前完全没有感受到丝毫气流和凉意，现在骤然一吹，透骨的冰凉！
不远的地方，老疙瘩已经放下了二土匪，三个人并排站立在隘口尽头，看着前方没有再走，不知道发现了什么。从我们这边看去，只觉得前方的谷间空白景象分外的苍清刷白。等走近了，我们两人也不禁像他们一样发着感叹，站定在地，不再走了。
眼前的地形和气候特征已经完全不同于先前一直穿行的雨林地带，仿佛随着我们穿过了个山谷突然就变成了雪线风格。我们站立的位置是一处不算高的断崖，齐整的犹如鬼斧神工切削过一般。目之所及到处都是高耸入云的冷杉和雪松。山势也陡然变换，告别了之前的那种温吞吞的缓坡丘陵，眼前一下子便都是磅礴的起伏山体。峰高崖密，抬头往上望去，立时就能感到一股巍峨之气迎面压了过来，那些连绵的山峰让我们刚刚穿行而过的那两座山崖都相形见绌。立在矮崖边向下观瞧，地面的黑土像是受过霜冻，铺满泛着晶莹的冰凌。青灰色的巨大岩石相互间隔散落着，一处处的半埋其中，背阴处生着许多各色的苔藓，有的墨绿，有的灰黄，都干巴巴的打不开卷儿。更远的地方，几峰山巅都白着头，恐怕是终年积雪的，那片连绵的白，白的浑浊和模糊，山上应该风势很猛，夹带着雪花冰雹乱舞吧。那情景让人一眼望去，便觉得冰冷入骨。
“操，这他娘的，是他妈什么鬼地方！哎我说丘老九，你确定没带错道儿么？咱出发前怎么没说这大云南的，出了雨林就是雪山了啊？别他娘的走过头了，领咱跑西藏喇嘛庙转经去了！” 二土匪拉了拉领口，好像那离得远远的风雪已经灌进了脖子一样。他这人，不管受了多重的伤，只要给他点时间呼吸呼吸空气就能缓过劲儿来。这会儿听他的口气已经完全感觉不到胸口的伤痛了，只有在他肢体移动时的小心翼翼上才能看出，还是疼！
“呵呵呵，我可是跑在你们后边的啊！方位是绝对没有出错的，经纬度都很明确，过来之前我反复看过。不过就是这个气候和植被特点嘛……，之前的资料里都没有记载是这么个情况，有点异常。按理说变化这么突然，材料里肯定会记上的啊，哎！这个怪！”丘老九对他毫无理由的发泄和丝毫不客气的语调没有在意，缓缓的说。
这种超出预期的恶劣天气环境让我们措手不及，整支队伍出发时完全没有考虑到会有低温区的环境特点，云南的气候和地质环境只有在靠近西北部与西藏交界的高原地带才常有雪山和低气压冷风区，因此几乎没有配给任何的取暖和防寒衣物等装备。109训练科目没有考虑这些内容知识；从厂区出发也没有考虑这种环境的针对配备；即使在进雨林前的最后那个补给点，那个细心的军需官也没有提到这种情况。他可是在附近有着多年的巡防经验的老兵了，对我们即将踏入的这些地块范围，虽不见的像我们这般深入过，但也是有足够的资格可以给出建议的了。
二土匪的手捂着胸口，身子微微向前弓着。“匪叔，你没事吧？”我走到他身边担心的问。
“我操！你他娘的衣服咋了？要拿它放风筝啊？弄的跟屁帘儿似的。”他转头看着我，没回答我的问题，反倒盯着我的衣服裤子问起我来。
“哎呀！我说你伤咋样！扯什么屁帘儿风筝！”我不得不重新再问一次。
“我能有啥事，就是之前在红坪撞裂的几根肋骨刚长的差不多，又他娘的裂了！再次也就跟他娘的当时刚裂的时候一样，算个啥呀!” 二土匪想要拍个胸脯表示自己壮得很，后来手还是在离胸口不远的时候停下了，并没有拍下去。
钱思婉听见我两的对话，从眼前的所见的异常环境中回过神来，走到二土匪身边，撩开他的上衣，用手指按压着查看起来。二土匪被按的嘴一咧一咧的，按到伤重处，疼的他狠吸了一口气憋住，愣是没吭一声。在他看来，男人受了伤，喊疼的，就不够爷们儿了。
钱思婉抬头看了看他憋气鼓起的腮帮子，抬手啪的一下拍在二土匪肚皮上，然后把衣服给他一合，说了声：“没大事儿，爷们儿！” 拍的二土匪弯腰张大了嘴巴，脑门子上青筋都疼的蹦起多高，吭哧吭哧两下没吱声，硬挺住了！
那脸红脖子粗的样子惹得钱思婉忍不住扑哧一笑，回头对着老疙瘩说：“要是方位路线都没有问题的话，咱们找路下去吧！”
我重新把视线拉向眼前迥异的群山和树木，心里不知道有什么在悄悄涌动，鼓胀的胸口起起伏伏难以消停……
鬣羚[liè líng]也叫明鬃羊，属牛科，典型林栖兽类，是亚洲东南部热带、亚热带地区的典型动物之一，主要活动于海拔1000～4400 米针阔混交林、针叶林或多岩石的杂灌林。它的角像鹿不是鹿、蹄像牛不是牛、头像羊不是羊、尾像驴不是驴，人们据此将其与驯鹿、驼鹿和麋鹿一起称为“四不像”。因其最早是在印尼的苏门答腊被发现的，因此又叫苏门羚。而浙江省个别地区称之为牧羊。在中国，目前主要分布于甘肃、青海、浙江、安徽、湖北、江西、四川、云南、西藏、福建、广东、广西以及陕南等地，是中国国家二级重点保护动物。【图片来源于网络】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