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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哥们儿，真行啊！你这面儿还真不是盖的，佩服了，服你一个！”二土匪把大拇指高高一挑，对着万金油比了个好儿。
“您高抬！不过这跟咱这儿荷，不算个啥能耐，哈哈哈！”万金油的杂吧串子京味儿又飘了出来，“伊万诺夫那小瘪犊子，这回倒也算是借了他的光儿，算不得他个人走茶凉，他这些老关系还能给咱们哥儿几个帮帮忙儿，到时候送他见阎王，判官笔下咱也给他求个情儿吧！”
“呸呸呸！咱们可不急着去见判官。不过咱们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坐在这种车上……真没事儿么？”我自打中午上了车，心里就直打鼓，始终觉得不妥帖。
万金油见我说话没底气，把手往我眼前一横，让我打住。“这车！谁他妈敢劫！就是伸手拦一拦恐怕都得有那份儿勇气，借他妈的几个胆子才行。”
这话听起来是没错，也真的一点儿错也不会有，可是谁能想到万金油在出发时说的给我们“找辆车代步，一路直达雅库茨克”的会是一个整套建制的装甲营武装军车队！清一色的乌拉尔4320六轮大卡车浩浩荡荡势不可挡，更别提每辆车顶子上都架着一挺大圆盘子机关枪了，虽然我们谁也认不得那叫个啥型号，但是那么老粗的枪管子看着就挺唬人的了。
搭上这支北上的车队我们是动用了伊万诺夫家族的军政老关系，万金油早前几次生意散给他们的那些白花花的银子看来也并不是全都打了水漂儿，也幸亏我们四个人的行进路程不慢，没有耽搁太多时间，还没有来得及让匆忙逃跑的伊万诺夫抽身断了这些人脉通路。
苏联解体之后，除了政坛纷乱不堪，军界更是近乎无人管理，各色军阀和武装力量有的竟由于不知道该从属于哪个联邦政府而无从获得军需和军饷，不得不径自变卖“家财”，小到仓库里堆成山包那样的苏美冷战时期军备枪械，大到飞机、坦克、火炮、步兵车等等都是军队长官可以跟世界各国的军火贩子谈生意的商品，而且往往那还都是“批发”。
伊万诺夫的母亲叶卡捷林娜原本就来自军阶高标的权势家族，如今他们的族人操作起军火生意来，更是能达到整建制整编队的装备“清仓大甩卖”，价格低廉到不可想象的地步，恐怕细算起来，比卖废铁还要便宜，以至于后来还传出“一车西瓜换辆坦克”的传奇事件。
不过现在，别看整个乌拉尔车队足有31辆卡车之多，抛开我们四个人不算，司机和押车兵也不过50个人而已。车上装的满满地都是著名的苏制AK-47自动步枪，这些设计实用故障率奇低的经典枪械现如今并没有受到多少尊重，跟萝卜白菜一样胡乱的堆在车厢里，根本就没有经过装箱处理，也不知道它们已经尘封了多久，又能不能再次顺利开火。据万金油说，等到了目的地，它们会连同这31辆卡车一同卖掉，再经由西伯利亚北部偷偷运往世界各地。
从索洛维约夫斯克到雅库茨克的距离足有1133KM远，路线并不复杂，到了西伯利亚冻土带之后更是岔路极少，几乎是在地图上垂直北上的一条直线。
这趟长达46个小时的行程对我们来讲颇为奇妙，能躺在一堆步枪里睡觉的机会恐怕这辈子也就只此一回吧。最开始我们还会饶有兴致的倚在栏杆上往外观看这广阔的极北疆域里那些壮丽的自然风光，每每感叹；后来满目全都尽是白色，几乎让人患上了雪盲，便也无心去欣赏了，篷布都不曽再去掀开。
为了打发车厢里摇晃不已的乏味时光，我们开始研究起手边的这些自动步枪，那真是随手一抓就可以肆意拆了来玩儿的，我们坐的这辆车在整支车队的正中央，除了驾驶室里的一名司机，并没有卫兵跟我们一同守在后厢中，所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非常地自由。
这些半新不旧的AK-47，还真是坏的多好的少，不过我们既然有大把的时间，还是能从各种不同的枪身上拆下零部件，组装了7支品相不错的出来。万金油跟司机打了招呼，用两包从伊万诺夫家里翻出来的香烟便轻松地得到了对方欣然应允，告诉我们下车时只管带上，子弹去后边车里随意抓取就行，并不会有人在乎的。
因为前路不知险恶与否，有这样的棒家伙带在身边，自然是让人心里安稳不少的。这枪分量不轻，7支好枪，我们最后决定只留下5支，二土匪身背两支，其余我们三人都各带一支。
后来霍老拐在枪堆里翻出了几支老苏联造1941木柄冲锋枪，不禁欣喜若狂，那是他在朝鲜战场上用惯了的家伙事儿，虽然这种老式武器射程和杀伤力都远不如AK，但他还是舍不得放手，挑了一支出来也背在了身上。
万金油见开车的司机非常好说话，两包烟就能做这么大的买卖，索性钻进驾驶室里跟人家热火朝天地攀谈起来。我们几个人不通俄语，并不想去多掺和，自顾自的把枪机零件拆了又拆，擦了又擦，现在还不能装子弹，只能干嘎达，过干瘾。子弹等下车时自然是多多益善，能往背包里塞多少是多少。
“我说老爹儿啊，你这就一条囫囵个儿胳膊，背两条枪到时候咋使啊？能行啊？可别逞强，负重太大了也是累赘呢。”二土匪看着用长撞针顶着手帕擦枪管儿的霍老拐说。
他擦枪的时候不得不用两条腿夹住枪托，半条断臂撑着，腾出那只好手来慢慢擦，看得人非常想要去帮上一把，可是见他那么认真，谁舍得打扰呢。
霍老拐没抬头，边往枪管儿里吹气边说：“你啊，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看看如果真有情况，怎么才能不拖我老爷子后腿。当年在平津湖，我就是耷拉着被炮弹炸飞的这半条胳膊，身背三把老五零子，从敌人包围圈儿里杀出来的。那时候这只眼睛刚崩瞎，半条胳膊直接碎成了渣子，血都是直接结冰冻在伤口上才止住的！现在这状态，好太多啦！没的说，没的说！”他说完，把擦好的冲锋枪托到面前，居然还用那张老嘴亲了一口枪托子。
车没停，万金油直接开了副驾驶的门踩着踏板窜上后厢，两只眼睛放着贼光，在篷布遮挡的阴暗空间里都晶亮晶亮地忽闪。
一上来他就兴奋的大声说：“哈哈！这回咱们这趟道儿，洋落儿是少不了啦！哥儿几个瞧好吧！”
“咋了咋了？打听着啥好东西了？”我们三个人的兴致都被他带动了起来。
“嘿！要啥有啥！都他妈是军品，好东西！前边儿有几辆车专门装的杂货，我都讲好了，等到了地儿扎大营，咱们过去随便儿挑，用不了几个钱儿，拿烟换都他妈行！我包里还有好几条儿呢，没开封儿！”
这之后的二三十个小时路途特别平静，我们几个唠也唠够了，枪也拆腻歪了，风景到了天黑除了星星更是没啥好看的，所以都各自窝在角落里扯着篷布当被盖，只管睡，一觉儿接着一觉儿，反正开车的活儿也不用我们几个瞎操心。
嗵嗵嗵！
驾驶室里的司机在敲打后窗。万金油爬起来，掀开篷布，透过玻璃看了看，里边的人喊了一声：“Якутск！”
“前面马上就到雅库茨克了，咱都先起来活动活动吧，免得等会儿下了车身体没热乎，再冻落了病。”万金油挨个拍醒了我们。
二土匪把头探出车厢外，往车队的前面看，天色很暗，不知道是夜色已沉还是即将破晓，我们都已经睡蒙了，表也懒得看。此时队伍行进的非常缓慢，车与车之间隔得很近，一排长长的红色尾灯连到前方很远的地方。
远远地，间或有“咣当！咣当！”的声音响起，听着像是金属钢板的撞击声。
万金油爬到前边的驾驶室里去了，我贴着后窗看，听见他的声音沉闷闷的传来，“Что там происходит?”，司机回答：“ паром！”
我听不懂，用手掌拍了拍车窗，万金油转过头来，对我喊：“要过河！上轮渡！”
“前面有条大河，万金油说是要上轮渡？”我对二土匪和霍老拐做着转达。
车子行进的越来越慢，正在一辆辆的往前排队，按顺序开上巨大的钢制平板渡船，乌拉尔重卡车身庞大，一次只能过两辆上去，等船到了对岸才能再翻回头来重新循环摆渡。也亏的这是军方活动早有安排，否则这么个时间点儿到渡口码头，估计是很难有连夜过河的法子的。
果然刚才起床时是凌晨，等我们这辆车开到渡口边上时，远远的东方已经开始放亮，露出一点青蓝色的幽光。听万金油说，这河的名字叫做勒拿河，是西伯利亚东北部最大的一条河了，把它称做是江也不为过。此处河面很宽，岸边已经结了厚厚的冰壳儿，只有前伸的码头与渡船夹板相接处的河水还保持着碎冰的悬浮状态，当船头的铁甲切过冰层边缘时，会发出嘎吱吱的巨大声响。
前面已经有两辆大车依次开了上去，我们只能等待下一班次才走。
这巨型平板渡船不知道是用什么样的机器发动，汩汩的冒着黑烟，与清晨的浓雾混在一起，幻化出奇妙的颜色，像在一盆牛奶中浇了一大杯子墨汁那般相互交融，经久不散。
不消片刻，我们趴在车顶就只能望得见远去的大船和卡车轮廓隐去了身形，只留下一整块黑漆漆的僵硬影子。
我正凝神望着，总觉得那大黑影像是水怪张开的巨口，虽然不见得有牙齿，但也是能轻易吞噬掉一切落入其中的生灵的，心中不免升起许多忐忑。就在这时，果真出了事。
渡轮上的汽笛和那两辆卡车的喇叭几乎是同时响起，在这冰冻干燥的清晨空气中传播的极其干硬刺耳！
紧接着的是江心远远传来的巨大撞击声，钢铁断裂声，重物落水声，至于有没有人声混在其中，我们一时间全然分辨不清。
嘟——嘟——嘟！
三声长长的汽笛从鬼域一般的浓雾中传出，让人耳膜发炸，心慌意乱。
“有人落水！出事了！”霍老拐哑着嗓子大叫起来，他醒来后一直没说过话，此刻突然大喊，声带都生了破音。
果然，车队后面的司机、卫兵还有在渡口工作的船务员们，都大呼小叫的齐齐奔至码头，手摇警报和高杆子上的铁皮大喇叭同时响起，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他们说撞船了！江心还有另外一艘大船！”万金油从人群里边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满头是汗。
“怎么办？有多少人落水？他们有没有办法救人？！”我瞪大了眼睛，面带惊恐。
“这他妈咋……”万金油话还没说完，只见码头边上已经有好几个士兵匆匆甩去了外衣和皮靴，抓过渡口船务员递过来的救生圈直接就跳入了冰冷的河水里……
冬日的太阳初升时显得特别遥远，特别的小，只一个小小的圆蛋跳在远山之间。但显然它也为河中发生的一幕着急，还不等升至山巅，就急急的把微黄的稚嫩光线投向人间，好帮助这些入水救援的勇士看破前路。
浓雾见也许是自己闯了祸，不好意思再厚着脸皮停留，纷纷随着那水中一条条扬起的胳膊散去，消退的慌慌忙忙的，几乎是逃走，很快就把清晰的视野还给了我们——大概六七十米远的江心，有一座沙洲，上面低矮地生长着许多挂满冰凌的灌木丛。拐过这沙洲不远，两艘巨大的船舶拦腰撞在了一起：一艘是摆渡的驳船，另一艘更硕大的是满载了货箱的大吨位货轮，后者的舰首几乎已经钉进了驳船的低矮船帮儿，撞出了一个骇人的大豁口。
渡轮驳船大半边船体被挑起，一侧进水严重，估计很快就会沉没，后部舰桥上还有几个水兵在拼命挥舞着旗子，不知道在说什么。没过一会儿，他们也都纷纷弃船跳入了水中，跟那两个随卡车摔入水中艰难挣脱浮上水面的司机一起慌乱地扑腾个不停，也许水性并不怎么好。
我们几个人跟其他的士兵一起，双手紧扣，牙关紧咬地站在码头上，双眼牢牢的盯着前方那几个身挎红白救生圈的铁血战士，希望他们不会被激流冲的太远，希望他们不会那么快冻僵，希望驳船不要那么快沉没，就算沉没也不要用它必定会带起的旋涡把这些勇敢的人吞噬掉！
即将驶出生产线的乌拉尔-4320卡车，在右前轮挡泥板上方的滤清器和车前的8栅格散热器是其重要的识别特征。
乌拉尔-4320载重卡车是一种多用途的6轮载重卡车。即使在俄军现役装备的序列中，以其为底盘改进出了多种车辆，包括油罐车、救护车、装甲运输车等，而全球著名的BM-21“冰雹”火箭炮也是大量的采用了乌拉尔-4320卡车做为底盘。【图片来源于网络】
上世纪90年代，苏联/俄罗斯境内的Miass汽车制造厂，工人们正在生产组装乌拉尔-4320载重卡车。乌拉尔-4320载重卡车的技术源自苏联乌拉尔汽车厂于1961年开始量产的乌拉尔-375载重卡车，苏联于1977年开始量产乌拉尔-4320载重卡车。
【图片来源于网络】
厂内工人们正在将发动机装配到底盘上，从照片来看可能是YaMZ-238M2柴油机。
【图片来源于网络】
乌拉尔-4320载重卡车长7.366米、宽2.5米，高2.715米/3.005米（空载/载重）。空重为8吨（载重4.5/6吨），最大行驶速度为85千米/时，行程小于1000KM。小说中主人公队伍就是乘坐此种车辆由索洛维约夫斯克前往雅库茨克的。【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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