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前，我决定拆开这本新买的小说《无声告白》，封面上印着一句话：我们终此一生，就是要摆脱他人的期待，找到真正的自己。
电影流浪地球 刘启最后叫了一声“爸”（图片来自微博）
第一章读完，我只能确定莉迪亚是真的死了，但是我完全不能明白此书的用意，以及和封面这句话有什么关系，但实际上我已经跟莉迪亚的家人一样，无比希望探知莉迪亚投湖自尽的原因，甚至恍惚她并不是真的死了，或者她并不是自杀而是另有隐情。一直看到小说的最后，我确信了，她是自杀，而每个人也都应该明白了她的死因。或者，我们不该把莉迪亚的离开称作死亡，而应该叫做所有人的新开始——莉迪亚的死，是她的父母甚至父母的父母共同导致的结果，每个人都错了，莉迪亚决定用自己的方式让这个无限循环的错误闭环终结。
很巧的是，在读这本书的中间，我看了电影《时时刻刻》。其中“疯癫”作家弗基妮娅，家庭主妇劳拉和她重病最终自杀的儿子理查德之间，使我隐隐感到了和小说《无声告白》中三代人一样的一种循环、重复的悲剧，我甚至感到莉迪亚的妈妈玛丽琳离家出走之后又回来和劳拉生下二女儿后抛家弃子之间是一个故事的A、B两个选项，我们做出了选择，然后看到了因此而得到的结局，只是，无论母亲做出哪种选择，在孩子身上留下的都是伤害，最终发生的都是悲剧。
于是，我不断地思考，原生家庭带给孩子的是什么？亲情是一种捆绑，还是爱的港湾？
在读到内斯、莉迪亚和汉娜在家中的遭遇时，我不禁想起自己。我想起还没上学妈妈就逼着我记日记，她为我精心装扮的日记本反而是我最厌弃的一本，我从小到大总是穿哥哥姐姐剩下的衣服，还有我偷偷藏进柜子最深处的考砸的试卷——甚至很久之后无意间被翻出还觉得像烫手山芋般赶快撕碎处理掉……我在莉迪亚的年纪也曾久久盯着窗户想，如果我跳下去，是否一切都将变得更好，我也曾想要愤怒地尖叫。我总以为我背负了妈妈强压的负担，直到有一次爸爸因为我没考好对我发了火，我才在害怕和愧疚中明白，爸爸的希冀比妈妈的更沉重，以至于我的每一个重要的抉择（选文理，选大学，选专业）都听取了爸爸的意见，直到我几年后回想当时，才意识到那时一闪而过的被拒绝的念头其实都是我小心试探的愿望。
小时候，我也羡慕别的小朋友和父母像朋友一样，羡慕她们漂亮的新衣服；可我越是长大，越听到周围人跟我抱怨他们的父母不理解自己，让自己按照他们的意愿做事。上了大学的我有一阵子不愿回家，就像内斯那样，离开了家，仿佛换了一个人。当我按照自己的节奏生活，我似乎意识不到其他朋友那样的抱怨了。直到有一天，我取出妈妈硬塞进我行李的针线包，第一次给自己补衣服，我猛然发现，我似乎早就继承了妈妈的技能。
而后，我还发现我对待工作的态度，有时思考问题的方式，都不自觉地带入了父亲的影子，甚至发际线的形状都和父亲的一样。直到这时，我才开始意识到，我和父母越来越像了，正如内斯很多年后有着和父亲一样翘起来的一缕头发，我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继承了这些，也说不清自己究竟继承了多少，直到有一天，它们显现出来了，我们才开始惊讶、害怕、不知所措，却又改变不了这种仿佛与生俱来的特质。我们只是开始明白了，我们和父母，甚至父母的父母都有着很多很多相似的地方，我们正在成为他们。这一刻，曾经对父母的不理解，甚至怨恨，都开始消解，而这一刻距离“错误”开始的地方往往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我们开始默默地和解，关系走向和谐。而当初，那个还年轻的父母和年幼的自己，却不知道怎样让对方知道自己真实的心意，也觉得对方不会接受自己真实的内心，我们都有着一点恐慌和猜忌。这让我想到新一期访谈节目《立场》中，王佩瑜提及年幼时父母离开自己对自己的影响——性格孤僻，不信任别人的爱——直到近几年才开始和父母说当时的自己是怎么想的，但是双方就这样默默和解，过去的时光无法修复。
父母与孩子之间的这种隔阂甚至错误，是因为他们不爱彼此，自私地为自己着想吗？我觉得不是，恰恰是因为爱。虽然《无声告白》封皮上写着“读完此书，你会发现别人的期待一点儿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成为你自己”，《时时刻刻》的简介称其讲述了不同时代三位女性的抗争与自我，但是让我倍感沉重的分明是那句“I love you”。玛丽琳、詹姆斯以及内斯、汉娜对莉迪亚的爱，莉迪亚希望留住母亲、哥哥的如紧抓救命稻草一般的爱；理查德年幼时对劳拉极力表达的爱，劳拉对孩子的爱与自我之间的抉择……在家庭之中，以爱之名，我们无法忽视家庭的希冀，以及耳濡目染、潜移默化的原生家庭之特质，我们究竟要从哪里找到真正的自己。
大学四年，我离开家庭，终于对自己有了重新思考，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发现，早在很久很久之前，我就走错了路。而我在这四年里，反而更加理解我的父母，甚至变成我的父母，我有时为此骄傲，有时又害怕我因此成为了我曾经讨厌的那种人。读完这篇小说之后，我又感到，在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隔断的关系中，我与家人之间进行着一种无声告白，我们之间有着一种时时刻刻的联系。我反而愈发不知道在期待和努力找寻自己与原生家庭带来的特质之间有着怎样的复杂关系，而我们又怎样能从这复杂关系中剖出真正的自己。或许，我一辈子也改变不了这份已经融于骨子里的血脉与亲情带来的种种，但在未来独自一人的路上，我还需要让自己实现自己价值和意义的勇气。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