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的兄弟们不在家,从各个门里被震出来的人,是他的嫂子弟妹,还有躲在这些女人身后的孩子。那些孩子从来没见过叔伯这么大声喊叫,没见过他粗暴地砸门,粗硬的黑胡茬被怒气顶得根根直立,目光里喷射出骇人的怒火。孩子们不可思议的还有,那个被他们摁在地上揉搓、只知哭泣的小丫头,居然霸占了叔伯的背,高高在上,神气十足,在以前,那个背是专属于他们所有,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谁没在那个背上趴过,没在上面骑过大马呢?
可是一切都变了。老刘对他的嫂子和弟妹说,朵扑奔我来,是我的孩子,你们有气冲我撒,别偷摸地对朵下手。侄子侄女小不懂事,嫂子和弟妹多管管,如果再有下次,就别怪我不客气,谁动手,谁的屁股就得开花。
他的话没等说完,二嫂先是不愿意了:我说老三,你惯着你媳妇和她姑娘,没毛病。可是我就不明白了,这半道拣来的,你怎么就知道人家和你一条心,值得你大动干戈,和我们翻脸?
二嫂的话音未落,大嫂接茬敲打老刘:我说老三,人呢得信命,你娶陶朋,我们没二话,可是这娘俩才来几天,你看你家,养啥啥死,这分明是与你犯相,命理不合。就说这小丫头,瘦得像根柴禾棍,哪有一点有福的样子?你还想指着她?你拿她当宝行,可孩子们看她不顺眼,我们也没办法。说完,拽着她的两个孩子转身进屋,房门咣当一声,朵感到她眼前的墙壁都颤动了一下。
老刘失望地不再和他们争辩。他以前把这些人当亲人,自己省吃简用,尽量去贴补这个,帮助那个,到头来不过如此。他背着朵快走到家门口了,弟妹还在冲他的背后喋喋不休:我们以前多和气的一大家子,怎么来个外人就闹成这样?
陶朋在屋里始终没有出来,她怕出来,场面失控,自己难堪,无济于事。看到脸色煞白的老刘,不知如何开解,便把责任推到朵的身上,骂朵是个惹祸精,没事净出去招猫斗狗,让她在哪都过不消停。
陶朋的声音尖利刺耳,陶朋怨气冲天扭曲的嘴脸让朵极度惶恐。妈妈是自己最后的堡垒,如今这座堡垒立于崩塌的边缘。朵这时只想地上有个洞就好了,那她就可以像老鼠一样,钻进地洞里,永远不再出来,不用面对任何人。
老刘立在陶朋和朵的中间,怕陶朋盛怒之下,会伸手打朵。他不善言辞,不知怎样去熄灭陶朋的怒火,他咬咬嘴唇,只说了一句话:我们走,离开这里。
老刘舍掉那个属于他的小窝,带着陶朋和朵,搬到县城租了个房子。
一切安顿好,老刘找以前那些工友帮忙,让朵在县城上了学,给陶朋在一家单位找个保洁的工作。他自己带上气管子,旧铝盆,补内胎的胶皮和软胶等等家什,继续去街头摆摊修车。
朵的心稍稍安稳下来。到了县城,没有人知道她的情况了,她又可以重新开始了。
网友评论